隻聽見上頭那人歎了口氣,聽來有些蕭瑟:“屋內這些物件雖不值什麼價錢,但日久年深,本官對它們早已有了情感,離不得。因此離京之時,故意著人都帶在身邊,也好留個念想,如今……”
他停頓了一下,啞娘卻很自覺的補上了他的話,如今都被她給摔了。
“罷了,本官從不願為難一個弱女子,你走吧。”
啞娘倏地抬頭瞧他,眼帶驚訝。
許是從未料想過他會說此話,她來不及反應,眼中有幾分不可置信,又帶了幾分期許,盼著他能說話算數,放她離開。
謝九霄瞥她一眼,瞧她麵上的喜色,心頭火氣,暗自冷嗤一聲,麵上未顯。
“從前的賬一筆勾銷,你欠本官的六十兩銀子,外加昨夜請歸神醫花費的二兩金錠,一應名貴的藥材錢,還有本官屋內的擺設,雖說不甚名貴,倒也還是可以賣個幾百兩銀,統統不必還了。你雖為一介小民,卻數次狗膽包天衝撞本官,更是在昨夜攪擾得本官一夜未眠,實在猖狂,但本官不想再追究了。”
“你走吧,本官還想多活幾年。”
謝九霄語中不加掩飾的嫌棄更是讓啞娘無地自容。
她不知道那一小碗藥汁子竟如此不菲,還有那神醫,看一次診要花二兩金錠,她實不敢信,那神醫的手莫非是金子銀子做的,彆是個江湖騙子。
她心內早已天人交戰,心已經快要飛出蓼汀院,飛出太守府了。這樣好的機會,若是不跑,往後指不定那太守要如何折磨她。可她看不懂他,誰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又是他的試探,待她跑出去,又來捉她。
謝九霄起身,負手背對著她立在窗前,挺拔修長的身姿將外頭照進的陽光擋住了大半,她的眼前頓時暗了下來。她的個頭堪堪到他肩膀,每次與他對視,她都不怎麼敢看他的那雙眸子,黑沉沉的,極有威嚴和壓迫感。若是不小心對上,她的心總是會漏掉一拍,垂下頭不敢再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敢瞧他。
啞娘挪開了視線,又眼巴巴瞅著外頭,身子悄無聲息扭轉了一下,腳尖對著門口的方向,她真的很想跑啊。
可是步子太沉重,她一步都挪不動。方才他的話,句句都砸在了她的心上,叫她羞愧的無地自容。
她不是什麼大仁大德的聖人,可也知道感恩圖報這四個字的寫法。若她今日真就毫無負擔地跑掉,她怕是這一生都不會感到快樂了。她會怨死自己,此等做法與那些個冷心冷腸,恩將仇報的小人有何區彆?
人生於天地間,不僅要對得起彆人,更要對得起自己,她雖是個女兒身,卻也想當一個君子,坦蕩蕩的活一世。
啞娘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她甚至連一句道謝和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心內本就酸澀,這麼一想更添了一層霧氣籠罩在心頭,叫她迷茫,也叫她惶然,這些天她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皆化為了眼中的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
啞娘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沒有手帕,隻好抬起袖子,胡亂的抹了把淚,可這淚好似永遠都擦不完,越擦越多。
謝九霄聞聲轉了過去,略低頭瞧她,冷聲冷氣道:“哭什麼?”
事情發生的太過倉促,啞娘尚未來得及梳妝挽發,素淨蒼白著一張小臉,隻有鼻頭和眼眶是紅腫的,一頭墨發乖順的披在身後。
她小聲啜泣搖頭,默默拿著袖子拭淚。起先是為自己心酸而哭,後愈加如開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想停都停不下,連他冷聲地質問,她都想哭。
謝九霄的頭一陣的疼,一夜折磨他的哭聲又響了起來。若她昏迷時,他可拿帕子塞著,清醒了可就沒那麼好辦。
他實在不懂,女子為何就能有如此多的淚水可流?若換成他,寧可流血流汗,也絕不會流一滴淚。
這時,一道突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