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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宴會已經開始了,您怎麼還在這。”
沈輕的貼身丫鬟白露邁著急促的步子尋人,從司馬將軍府前廳走到後院的澄湖也有好一段路,她略微帶著些輕喘的氣息喊著湖邊漫步的人。
她一襲青衣白衫,烏黑及腰的長發如瀑布散在背上,半梳著發髻,插了一支鑲嵌著紅色珊瑚的檀木簪子,顯得格外素雅清冷,她尋著身後的聲音轉回身,望著小跑過來而顯得臉蛋有些泛紅的白露。
她聲線柔軟又不失氣韻,漫不經心道:“開始就開始吧,若不是阿離姐姐盛情相邀我本也是不想來的,況且父親和兄長也都在呢,無人會注意我。”
“小姐,那可是司馬大將軍的慶功宴,滿朝文武官員及家眷都前來恭賀,就連那位剛入都的疆北世子也會來,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了,該說您不懂禮數的。”
沈輕提起群擺在湖邊走著,清風拂過衣袖時如飄起的舞袖般輕盈飄逸,驚鴻豔影,白露安靜地在後邊移著小步跟著。
“你都說了,既然那麼多人都上趕子去祝賀討好,那多我一個少我一個誰又知道。”
“況且,你知道的,我最不愛熱鬨,都是些阿諛奉承,曲意逢迎的事我屬實做不來。”
“那薑離小姐……”
“阿離姐姐會理解的,等宴會快結束我再去找她說說話。”
她彎腰朝湖裡捧了一把水,晚霞打在漸起的水珠上,如同金子墜落湖中,她蹬了鞋踏上澄湖的秋千,兩手熟練地抓緊繩站在秋千上,搖晃在湖麵,秋千在風中蕩起,裙擺和發絲隨著秋千的晃動迎著微風輕輕搖曳,落日的餘暉灑在她精致小巧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動人。
白露見沈輕這麼說,本還想說點什麼隻好欲言又止,就這麼瞧著自家小姐出神。
半晌白露先開了口:“小姐,聽聞那疆北小世子不過也才年十八,就封了四品車騎將軍,人生的高大威猛,長的也英俊瀟灑,入都那日看著意氣風發的,好生威風,我聽聞祁都很多官員都想把自家女兒嫁給他,可是這位小世子都不在意,整日與那些紈絝公子尋花問柳,流連風月場所……”
秋千晃的不快,沈輕打斷了白露的聽聞:“白露,像紈絝,不著邊際這樣的話往後就不要說了,免得旁人聽去被挑了錯處,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白露趕忙捂緊嘴,悻悻地打量著周遭,生怕被人聽去,確實,這樣的話不該說,要是被有心人聽到定要說她們議論朝臣,到時沈家也沒有好果子吃。
“是,小姐,奴婢記住了。”白露恭敬地回到。
“那晚些咱們再回去宴會。”
片刻後秋千停下微微擺動著,沈輕望著那巍峨的屋簷籠罩上一層金光,心間覆上一層傷懷,眉宇泛起愁容,緩聲感慨道:“這蕭小將軍,世人隻看到了他少年得誌,舞象之年就親得陛下受封車騎將軍的頭銜,這在都城沒有哪家公子能得如此榮寵,可是,他是疆北狼王的獨子啊,沒有了都城的官職,他本已繼任父親的王位,手握四十五萬大軍,再過幾年,他揮師北上,收服匈奴和羌蕪兩邦,他的榮光和戰績在歲月的沉珂裡不會比老王爺低,隻會更高。”
“可是祁都奪走了他的一切,再賜予了他本不想要的虛名,你我如今看到的是他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一麵,這表麵上的風光和榮耀,不一定是真實的,那藏在黑暗裡被籠罩的樊籠和枷鎖,猶如洪水猛獸在慢慢吞噬,這種絕望也許隻有自己知道。而這些無上榮耀裡是他用自由換來的禁錮和絕望,這樣的結局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去恭賀。”
白露不懂沈輕為何要這麼說,他明明那麼恣意輕狂,榮耀加身,卻被沈輕說得如此不堪。
可沈輕就是看見了這位疆北世子的處境和無奈,她沒法像旁人那樣去假意奉承,她看見了他身處牢籠的屈服和掙紮。之所以她能這般理解,是因為自己也同樣身處在這世俗的牢籠裡,而對於沈輕來說,她的枷鎖是永遠都無法解開的。
樹葉落在湖麵泛起漣漪又快速恢複了平靜。
不遠處的假山後一個身著暗綠錦衣少年,束著馬尾,額間係著發帶,腰上配了一把長劍,猿臂狼腰,微挑嘴角時略帶邪性和隨意,那棱角分明的臉,立體的五官一眼就能分辨出與祁都人的長相不同,雙眸深邃清澈卻也難以掩飾他眼底散發的淩厲之氣,挺直身軀立在假山時猶如暗夜裡捕捉獵物的餓狼。
他的心事就這麼被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那般風輕雲淡的說出口,隻覺胸口像是被重重地紮下一根刺。
他喉結微動,少年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懶散又有些自嘲意味。
“樊籠?枷鎖?”
“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