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咧著發黃的牙,越戳越興奮。
圍觀之人寂靜無聲,直到第二個人倒下,不知是誰拍掌叫了一聲好,緊接著歡呼聲此起彼伏。
場地內掌聲如雷,歡呼聲叫喊聲,蓋過了悶哼聲。
有人藏於這人群之中,雙目赤紅地看著這一切,咬緊牙關,慢慢地將懷裡的草帽輕抬,那裡藏著一把手槍,隻要這個槍口對準這台上之人,他就能,他就能……
忽然,一隻手握了上來,準確無誤地扣住了發熱的槍口。
男子身子一抖,一愣,猝然轉頭,待看清手主人之後,繃緊僵直的身體才漸漸鬆弛,眼眶裡湧上熱乎乎的東西,幾欲落淚,還未等他說什麼,就被人拽了出去。
身後的刀尖戳進血肉的聲音慢慢遠去,他們朝著前走,一步又一步,極為緩慢。
不知道戳了多少刀,直至戳到手累,臉上,身上,手上都是血。
劊子手依舊咧著牙笑著,丟掉手中刀,轉過身去,滿手血汙衝著台上的人揮舞雙手,“全倒了!大佐,您的槍法真是百發百中啊!!!可真是神了,大家說,是不是?”
圍觀的眾人頓了一瞬,眼看著那鮮血即將蔓延到腳下,趕忙舉起手來拍掌,歡呼幾聲,附和刀疤臉的話,“大佐威武!大佐威武!”
歡呼聲響徹天際。
坐於高台之人終於笑了,丟開手中的槍,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衛兵擺了擺手。
衛兵點頭,轉身從身後搬出一個木箱子,打開木箱,往台下就是一倒。
漫天的紙幣洋洋灑灑。
衛兵高喊,“這是天皇陛下號令大佐賞給你們的!大佐威武!天皇陛下威武!”
“大佐威武!天皇陛下威武!”
他們隨聲附和地高喊,一邊高喊,一邊衝進了漫天紙幣裡去瘋搶。
淌過血河,踩過殘值斷臂,碾著屍體,高聲喊著,歡呼著,舉手,拍掌,搶錢。
這一刻,所謂民族大義,所謂榮辱與共,所謂民族精神,全都拋諸腦後。
為錢,為苟活。
他們低下了昂貴的頭顱,踩著落下的王冠,親自把自己送進“聲色犬馬”的地獄裡,任人宰割。
海城的邊郊,破舊的教堂裡。
兩個高大的身影跨過殘垣斷壁,一前一後,踩過腳下的砂礫,最終在教堂的角落裡停下來。
走在前麵的落腳於某處,原地有規律地踩踏幾步,隨即拉著身邊人後退。
緊接著,男人踩過的地方,地板顫動,抖動幾下,像是被人從裡麵打開,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僅容納一人通過的口子。
有一個臟兮兮的小腦袋率先探出來,頭發汙糟糟的,臉卻很乾淨。
他的身下是一截伸入地底的石梯,此刻他正踩著石梯上,抬頭看他們,見前麵人,警惕的麵容稍稍鬆弛,換上幾分喜色來,扭頭朝著裡頭喊了聲,“大哥哥回來啦!”
邊喊邊讓出路來,“大哥哥,快進來。”
“好,辛苦你了。”
秦鶴景笑著,伸出手溫柔地拍了拍他的頭,旋即腳步一邁,下了石梯,身後的人連忙醒神過來跟上。
臉上沾灰的青年,飽經風霜的麵皮不再稚嫩,跟著他曾經的上司背後往下走,帶著淚的眸眶洋溢著崇拜和感激地凝望著前麵的背影。
下到最後一節階梯,王鑫才看清楚下麵的布局。
不大,卻也不算小。
是一個古舊的地下室,牆是土牆,上頭掛滿了火把用於照明,牆根處依偎滿了人。
或坐或站,或玩鬨,或忙碌。
他們身著臟兮兮的衣裝,有老少,有婦孺,都不體麵,臉卻是乾淨的,一雙雙眼,巴巴地看過來,帶著好奇,帶著關切,唯獨沒有敵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