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人魚灣(二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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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龜趴在石頭上悠悠打著盹,幾條小魚調皮地在在它的殼上啄了幾下,擾它清夢,又歡笑著逃走。

小孩子的快樂真簡單啊。

海龜裝作沒發現一樣,微微抬起眼皮看著小魚離去,寬慰地想道。

它正要再次睡去,就在這時,一聲大哭以穿透一切的架勢直直刺入海龜的耳中,嚇得它一把年紀從石頭上滾下來摔得灰頭土臉。

“哇——嗚嗚嗚嗚嗚,我的小海豚,嗚嗚嗚嗚嗚,我的小海豚!”

此時王宮裡,小公主芙蕾雅的宮殿已經亂成了一團,一群又一群的人魚聞聲湧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的,手中都拿著小人魚常玩的耍物。

“芙蕾雅公主,彆哭了,乖啊。”

“您看看這個,好漂亮的貝殼,戴在公主殿下的頭上一定會很好看,我給您戴上好嗎?”

“我不要!哇嗚嗚嗚嗚!我不要!你走開!”芙蕾雅一把揮開那條人魚手中的貝殼,哭得更加大聲。

一眾人魚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更加混亂,來來回回尋找能讓小公主重新展開笑顏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條人魚穿過混亂的人魚群站了出來,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宮殿中間大哭的芙蕾雅,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啊,娜琪大人,太好了你來了!”在芙蕾雅身邊急得團團轉的一條人魚,像看見救星一樣連忙上前,“小公主養的海豚昨晚死了。”

娜琪聞言,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芙蕾雅輕歎一聲,她掃視一圈,又問:“芙蕾雅小公主的玩伴呢?叫莉莉安的那個。”

那條人魚這才反應過來,到處找了一圈,但沒找到,隻得匆匆返回來回話:“莉莉安可能得了誰的吩咐去做事了,我等會兒就去把她叫回來。”

“沒事,小孩貪玩也正常,隻是,她作為公主的玩伴,在這種時候得在公主身邊陪著,你們記得和她說一下。”娜琪擺擺手,又想起什麼,道,“不可斥責。”

“是。”

宮殿內安靜了下來,人魚們紛紛站在兩旁,娜琪遊到芙蕾雅身旁坐下與她對視,張開雙手溫聲道:“小公主,看看是誰來啦。”

芙蕾雅見著娜琪,頓時像找到慰籍一樣哭得昏天黑地,揮舞著手就要往她懷裡撲,臉委屈得皺成了一團:“娜琪嗚嗚嗚,我的小海豚。”

娜琪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公主乖,不哭了,小海豚,它隻是化成了海裡的星星而已,它的生命變得永恒,應該為它高興才對。”

眼見著芙蕾雅又要哭,她忙道:“小公主,這個時間大公主應該結束早課了,你想見她嗎?我帶你去找。”

芙蕾雅聽見姐姐,抽噎著止住了哭聲,就這樣在被順利帶走,所有人魚都鬆了一口氣,雖然女王懷了新的小人魚,但這仍然是她最疼愛的小女兒,要是還哄不住,把女王急出好歹來可怎麼是好。

然而,過了不到半天,她們就發現,自己這一口氣鬆得太早了。

海底靜謐,王宮所在的地方還能隱約見到些水波的光,兩條小人魚箭似的劃破海水,帶起一個個打著轉的泡泡。

不出片刻,在她們身後跟著追出一溜串的人魚,她們神情焦急,口中不停喊著前麵的小人魚。

“公主,兩位公主!彆跑了!”

“快回來吧公主殿下們!外麵很危險!”

“我的海神啊,公主呢?”

“公主們不見了,我們去找,你們趕緊去回稟女王!”

很快,人魚們分成了兩波,各自匆匆按吩咐辦事。

在她們都離開後,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海草中冒出。

“姐姐,她們都走啦。”芙蕾雅睜著大大的眼睛,一頭紅發隨著水波在腦後往浮動,直接炸成了一個海膽。

她的年歲不大,連魚尾都是又短又圓的小尾巴,此時尾尖歡快在石頭上輕輕拍打,像海豹鼓掌一樣,表達自己的開心。

“噓,彆出聲,藏好。”埃露瑟拉是這一代人魚公主中最大的,此時已經能看到些成年人魚的影子。

作為女王的繼承人,她沒有像芙蕾雅那樣隨意散著頭發,而是端莊地將金發盤起,按照公主的規矩戴著皇冠,鬢發間彆著的一朵藏藍色小花或許是唯一一個在訴說她這個年紀本該擁有的活潑。

埃露瑟拉輕輕按住芙蕾雅的尾尖,避免發出聲音:“我們再躲一會兒,她們可能會再回來看。”

“哦哦哦,好。”芙蕾雅連忙一手捂嘴,一手抱起自己的尾巴,團成一團滾進海草深處。

果不其然,在她們剛藏好,不遠處就衝過來一隻人魚,她到了近處猛地停下,看著空空如也的海草叢,疑惑道:“奇怪了,剛才明明看見了一條小人魚的身影,怎麼會沒有。”

她隻得轉身離開,過了一會,兒似乎不甘心,又往裡找了找,但還是沒見著要找的人魚,這才徹底放棄,邊喊著人魚的名字邊往遠處找去。

海草中安靜了片刻,突然,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扒開海草,芙蕾雅眨了眨眼,魚尾擺動著轉圈歡呼。

“姐姐太厲害惹!娜琪沒有找到我們!”

她歡快地向外遊去,一個衝刺紮進形成漩渦的魚群,隻見一道紅色的影子劃過,她衝破魚牆,一躍而起,迎著陽光大笑,又俯衝而下張開手臂擁抱湛藍的大海。

“芙蕾雅,我親愛的妹妹,過來一下。”

埃露瑟拉豎起手指做了一個悄聲的姿勢,又招了招手,芙蕾雅跟著緊張起來,捏著小手靜悄悄地遊過去。

她用氣聲問:“姐姐,怎麼了?”

埃露瑟拉笑著搖了搖頭,輕輕拉起她的手往海洋深處遊了一段距離,眼前是一大片紅珊瑚,她沒有停下,而是帶著芙蕾雅穿了過去。

隻那一瞬,芙蕾雅覺得,自己何等幸運,能在此生剛開始時見到這樣的美景。

那是赤紅森林中的一片海底星辰。

一望無際的水母群泛著淡淡霞光漂浮,隔著深沉的海水,它們鼓動的傘狀體此刻具象的形成了海洋的心跳。

“她們是獨屬於大海的生命輪回。”埃露瑟拉輕聲道,“海神留下的箴言中說過,當一個生命逝去,就會化作海底的星星等待輪回進入下一次生命,所以它們永恒存在。”

她揉了揉芙蕾雅的頭:“娜琪和你說這些時你可能不懂,我想,隻有讓你親眼看到,你才不會因為小海豚的離去那麼傷心。”

“娜琪說你還小,但我覺得你應該明白這些。”她輕吻著芙蕾雅的額頭,“芙蕾雅,你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公主,所有人都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沒有任何生物會舍得離開你。”

“我的小公主呀,快快長大吧,你是海洋的精靈,美麗的大海會陪伴著你,你是她最好的禮物。”

“嘭!”

巨大的重物撞擊的聲音響徹海底,王宮外的一眾人魚連忙上前將墜落的公主扶起來。

“公主殿下,您還好嗎?”

“天呐,您受傷了嗎?”

芙蕾雅在她們的攙扶下從廢墟中掙紮而出,她顧不上自己的傷勢,連忙抬眼看去,其他人魚也跟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海洋。

海洋一直維持著湛藍色。

死一般的寂靜後,歡呼聲在人魚中爆發。

“我親愛的公主,辛苦你了,有你在是人魚族的榮幸。”

“海洋被淨化了!海洋被成功淨化了!”

她們揮舞著雙手,有的甚至喜極而泣,不斷親吻著芙蕾雅的手背。

芙蕾雅卻沒跟著展開笑顏,她呆愣在原地,手臂和魚尾上還有剛才落下時在碎石上劃出的傷痕,持續了多年的淨化已經讓她精疲力儘。

突然,她猛地抬頭,眼中微閃,隨之而來的是無法言說的恐懼,那恐懼像是海水包裹著她,寸寸深入。

“回……回去。”芙蕾雅動了動乾澀的喉嚨,有些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但即便是這樣小的聲音,其他人魚也能瞬間聽見,她們已經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度過了整整七年。

七年前,海洋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汙染,居住在海邊人類更失去了經濟來源,海洋生物更是無法繼續生存,眼看著自己的子民因為汙染接連死去,芙蕾雅痛苦不堪,隻得透支自己淨化海洋,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什麼起效,直到今天。

今天大海的芙蕾雅小公主成年了,她淨化海洋的能力竟然遠超女王,拚著全力將海洋重新變回了藍色。

人們聽清楚了芙蕾雅的話,但此時恢複正常的海洋像是一針麻醉劑,瘋狂麻痹著她們的神經無法正常思考。

“回去……”芙蕾雅眼中劃下帶著血絲的淚水,她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厲聲道,“回到城堡去!快!”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海洋像是靜止了。

所有人魚驚慌失措地遊回王宮,獨留芙蕾雅立於王宮前。

就在這時,大海的邊際處,一抹黑色重返,像是連帶著天空也一起汙染了一般,鋪天蓋地的要將她們籠罩在內。

芙蕾雅顫抖著手捧住一隻搖搖欲墜的水母,它身上的熒光已經消失不見,連傘狀體都變得破破爛爛,它將要逝去。

星星要凋謝了,她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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