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們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就學會了表裡不一,釘嘴鐵舌,矢口抵賴?這便是你們為人師表所做的表率嗎?你們這樣的品性,我倒在猶疑,是否要將孩子繼續送到你們這兒讀書!”
“你這婦人,忒地胡掐,我們書塾幾十年清譽,豈可容你這般詆毀!”張夫子被她這連番攻擊氣得跳腳,這是他多年心血,怎能被這婦人毀於一旦。
“並非我詆毀,怎麼你們敢做,不敢讓人說?”
薑蓉掃視一圈圍觀的百姓,指著院內中堂的畫像大聲道:“孔聖人的畫像仍懸掛於此,你們可敢指著他老人家的畫像對天起誓,你們所言所行皆對得起的因材施教,有教無類的師德?”
“你們可敢與我道明,為何不讓我兒讀書?”
這年輕夫人容貌嬌麗,氣度嫻雅,又聽她言之鑿鑿,這張家私塾好似確實不在理。她身邊那垂髫小兒就是她兒子?看著也不像能惹事之人,圍觀的百姓心中如是想。
看她來勢洶洶,張夫子指著薑蓉,氣得八字胡一吹一吹。
他簡直要被這蠻橫的女人氣笑,他本想給他們留個麵子,雙方體麵分開,既然她如此不依不饒,那他便給她個痛快。
“嗬!崔夫人,事實如何,我本想替你隱瞞,奈何你胡攪蠻纏,喋喋不休,那我便與你實話實說。”
他看著階梯下站著的百姓,揚聲道:“崔元父親本為中書舍人,但他幾月前卻因坐贓與結黨營私之罪被貶青州。文人本應輕祿傲貴,他卻行坐贓之惡事,實乃官名敗壞,惡跡昭著。正所謂清者蒞職之本,儉者持身之基。[1]崔元有此父親,便是我們委婉勸退於他之緣由。”
人群一陣嘩然,竟還有這等淵源,也難怪......
聽張夫子這一說,一些本偏向薑蓉的圍觀百姓也不由上下打量他們母子倆,竟是貪官家眷,這學裡一向講究身家清白,倒也不能怪張夫子他們。
看著圍觀眾人臉色變化,薑蓉心中嗤笑,果然是因為此事,但他們以為故技重施對她有用嗎?
薑蓉神色端嚴,不疾不徐回道:“是,被貶青州是事實,但官場之事錯綜複雜,如何是憑一句言語可掰扯清楚的。”
看她隻輕飄飄一句否認,張夫子不由生出幾分蔑視之心:“嗬,你這婦人,也不過黔驢技窮,你既承認此為事實,那我們勸退崔元便為情理之中之事。”
“好,既然不知夫子從哪聽到謠言,認為我夫君惡跡昭著,認為我兒無資格入貴學,那我便問夫子三個問題,若您憑著良心作答後仍認為我兒無資格入學,那我便帶他走。”
“嗤!”張夫子不屑嗤笑,這種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能問出何等問題來。李夫子暗中拉了拉他衣袖,勸他莫要將事情鬨大。
張夫子本也不欲搭理她,但掃視一圈那些百姓們的表情,他心中突然想給這無知婦人一個教訓。
“好,便讓你問三個問題。”
薑蓉目光清冷地環顧四周,那些圍觀之人裡竟還陸陸續續出現幾位身著襴衫的鬆風書院士子。
她清脆一笑,悅耳的聲音如同涓涓細流般緩緩淌出。
“你道我夫君官名敗壞,可他在汴京時,夙夜在公,鐵麵無私,深得民心。”
“在慶州,他更是宵衣旰食,嘔心瀝血,勵精圖治,離任前,他將慶州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家給人足,時和歲豐。離開慶州時,我們不欲告知百姓,可慶州百姓卻自發組織隊伍於城門外久候,為他送上他們親手所製的萬民傘送彆。”
“那傘上每一塊布料都繡有所贈百姓人名,那傘的背後是一個個百姓對他的認同,期許,還有感激,是對他數年如一日夙夜惟寅,直哉惟清的肯定與讚譽。”
“你這人,還需就事論事,莫要扯遠才是。”張夫子看她說這樣多,神色顯而易見地不耐。
“好。”薑蓉輕聲應諾,她再度轉身看向圍觀的百姓:“我一問,貴學經營幾十年,你們也定然有不少學子當官入仕,請問那些學子至今得了多少把萬民傘?”
“你!”張夫子頓時語塞,這婦人實在會張冠李戴,偷換概念,他一甩長袖,憤然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即使以前有所功績,但並不能否認他後麵犯錯之事實。”
“張夫子的這句話,我也要還給您。還請您就事論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請問貴學入仕學子從成立至今合計得了多少把萬民傘?”
“你!”
一些百姓已經掩唇暗笑,他們幾時見過這樣牙尖嘴利,腦子清醒的婦人,觀這張夫子出醜的模樣,莫不是答不出來吧?
“哼!”他鄙夷地吭哧一聲,指著薑蓉道:“我們這出去那樣多士子,一時間如何統計得過來,這問題現下無法給出答案。”
圍觀群眾竊竊私語,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們一時半會倒分不清該站誰那邊了。
還不如吃點東西,好好看會熱鬨,有人拿著手中的炊餅,砸吧著嘴,津津有味地看起戲來。
“好,既然第一問張夫子暫時無法給出答案,就你方才所言,就事論事一事,我也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