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見她柳眉緊鎖,額間冷汗涔涔,盈雀忙答應一聲,“噔噔噔”地出了門。一邊的盈月從高腳幾案上取了銅盆,給容舒打水洗漱。

溫熱的布帛敷上臉的瞬間,容舒終於覺著好受些了。

顧長晉從淨室出來時,她已經洗漱停當,正由著盈月、盈雀給她梳妝。那張花楠木雕百鳥朝鳳梳妝台上豎著鏡台,倒映出一張輪廓精致的臉。

顧長晉卻並未看那張芙蓉麵,隻淡淡掃了掃那擺滿瓶罐的妝奩,取了本書在旁邊的貴妃榻坐下。

容舒從銅鏡裡看了他一眼,他看書的模樣很專注,眉眼低垂,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書卷,骨節微微弓起。

不過一小會,那書便翻了數頁。

容舒聽著那輕微的聲響,知曉他這會心裡大抵是不耐煩的。

盈雀從妝奩裡取出個碧縷牙筒,正要給容舒點上胭脂,卻聽她道:“不必上妝了,就這樣吧,給我更衣。”說著便站起了身。

盈雀看了看她毫無血色的臉,又看了看坐在榻上等著的顧長晉,咬咬唇,點頭應是。

這屋子空間小,勉強用了兩座寬大的抱鼓石屏風隔出個內外室來。

方才容舒說“不必上妝”時,顧長晉便合起手上的書,借著把書放回桌案的當口,移步到了屏風外。

容舒穿戴完畢,越過那屏風,對顧長晉道:“郎君,我好了。”

嘴裡說著“好了”,可她的臉色著實稱不上好,眼下兩團烏青,麵色白得令人心驚。

顧長晉不由想起昨兒個挑開紅蓋頭時,她在昏黃的燭光下衝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樣。

小娘子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頰邊紅暈比花兒還嬌,眼裡沉著細碎的滿是期待的光,分明是喜悅且康健的。

一夜過去,竟像是大病了一場。

顧長晉隻當她是沒睡好。

昨兒他大喜,刑部那些人個個都是酒桶子,逮著機會可勁兒地灌他酒。他有心要等她睡了才進屋,便遂了那群人的願,在外堂吃酒吃到子時才散。

回了屋才知她為了等他,竟一直強撐著不睡。小廚房溫著的醒酒湯來來回回不知熱了多少趟,直到他將那湯飲了,方安心睡下。

細算起來,這姑娘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思及此,顧長晉便望著容舒道:“天色尚早,你若是覺得乏,晚些時候再去母親那兒也不妨事。”

容舒這會腦仁兒還突突疼著,要擱往常,頭一疼她大抵要在榻上歪個半日的。

可眼下嫁做人婦了,又豈是從前?

她不僅要去,還須得看著時辰不能晚了。若是晚了,旁人還要道她這侯府嫡女不敬婆母,拿喬作態。

容舒搖了搖頭,道了句“無妨的”,語氣是她自個兒都沒注意到的疏離。

顧長晉看她一眼,沒再作聲。

二人到六邈堂時,天已泛了魚肚白,院子裡燈火煌煌,藥香四溢。

顧長晉親緣淺薄,這六邈堂裡就隻住著他的母親徐氏一人。

他在原先的家中行二,父親顧鈞是濟南府一名獵戶,與徐氏生了兩子一女。顧長晉便是那幼子,原是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妹妹的。

可惜在他六歲那年,他家住的那處山頭起了火,顧長晉的父親與阿兄阿妹俱都死在那場山火裡。

徐氏也在那場山火裡受了傷,之後又勞神焦思熬壞了身子,沉屙痼疾時常三好兩歉,幾乎是日日都要與湯藥為伴。

容舒隨顧長晉入內,便見一麵色蠟黃、鬢發染霜的婦人靠著個大迎枕,正坐在羅漢床上聽一老嬤嬤說話。

此人正是顧長晉的母親徐氏,而那老嬤嬤姓安,是顧長晉特地請來照顧徐氏的。

安嬤嬤見他們進來,忙打住了話頭,與徐氏一同望向二人,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容舒,旋即心中悠悠一歎。

容家的這位大姑娘當真是仙姿佚貌,容色驚人。

柳葉眉,芙蓉麵,一雙桃花眼眸光若水,恰應一句“桃花春水生”,生生叫人想起二月春桃盛開時的荼蘼之景。

眼下的麵色雖稱不上好,瞧著有些憔悴,卻彆有一番弱柳扶風的嬌態。

安嬤嬤心中莫名起了些不安,麵上卻不顯露半分,唇角始終噙著絲殷勤笑意,容舒剛敬完茶,她便一臉和善地取出兩個紅封遞與徐氏。

徐氏接過,親手將紅封放入容舒的手裡,溫和笑道:“我們二郎性子擰,嘴兒笨,你若是受委屈了,便來同我說,我替你訓他。”

這一番話,容舒是第二回聽了。

上一回聽這話,她心裡還道,她怎舍得告顧長晉的狀?再大的委屈,她都舍不得的。

如今再聽,卻已恍若隔世。

容舒微仰起臉,提唇笑了笑,應了聲是。

她的麵靨皎若明月,桃花眼豔而不妖,笑起來時,眼角彎起,像春潮裡托起的那輪月牙兒。

徐氏望著她,半晌,輕垂下眼簾,握著她的手拍了拍,道:“我這屋子病氣太重,你平日不必來同我請安,免得過了病氣。在顧家,無需在乎那些虛禮,母親隻要你們二人好好過日子便成。”

徐氏說著便咳了兩聲,對顧長晉道:“二郎,你送昭昭回鬆思院。”

鬆思院便是顧長晉住的那個院子,從六邈堂走過去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

顧長晉送容舒回了鬆思院,又折返回了六邈堂。

徐氏見他去而複返,也不驚訝,仿佛早就料著了一般。

她接過安嬤嬤新沏好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道:“安嬤嬤說你們昨兒夜裡沒圓房?”

顧長晉手裡端著茶盞,他那盞茶還是方才容舒在時,安嬤嬤給他們沏的,這會早就涼透了。

冷澀的茶水入口,他也不嫌,一連啜了幾口,方才不痛不癢地解釋了句:“侄兒對容氏沒那心思。”

徐氏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早就到了識人事的年紀,承安侯的這位長女姿色在上京已是佼佼者。你若起了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必顧忌什麼。”

這話即是試探,又是首肯。

顧長晉卻道:“刑部的案子一個接一個,我忙得焦頭爛額的,實在是沒有那等風花雪月的心思。”

說著他放下茶盞,抬眸望著徐氏,十分不解道:“侄兒到如今都不明白,姑母為何要我娶容氏?”

徐氏微微坐直了身子,讓安嬤嬤給他換了盞新茶,道:“自是因為她是合適的人。”

她說到這便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打量了顧長晉一眼。

“你同姑母老實說,你心裡頭可是惦記著聞溪?你不必擔心聞溪會吃醋,她知曉你娶容舒是遵我之意,斷不會介懷。至於你與容舒的這樁婚姻,左右不會超過五年。你再不喜,也得忍忍。”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留言都發紅包啦,今天繼續,留言發50個紅包~

備注一下,這本書是架空,朝廷製度大部分參考明朝,但也有一點彆的朝代的。書中涉及的案子靈感來自史實,但經過我瞎編亂造的加工後,已經麵目全非了。求彆考究,給你們鞠躬~

男主的記憶是一點一點想起來的,就鈍刀子割肉,你們懂得,我很有信心我立的fg不會倒(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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