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2)

邱石楊搖頭:“沈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連鎮撫大人都不曾收到他的信。鎮撫大人正是害怕沈治那頭出岔子,這才令屬下通知您將所有與戚家往來的痕跡抹去。鎮撫大人讓我同您說,來日方長,大爺的仇日後也能報!”

朱氏眼前一黑,身形狼狽地扶住一邊的牆。

好一個來日方長。

他們籌謀了十五年,原以為再過一兩年便能得償所願了,眼下卻隻能飲恨!她如何甘心?她還有多少個十五年可以等?

澤哥兒已經二十有二了,如今隻有個舉人的功名。

雖說這孩子在學業上從不曾懈怠過,也借著戚家的勢送他去了國子監,可要在會試金榜題名又談何容易?

她能等,她的澤哥兒也不能等。朱氏本是想著替容澤奪回他的爵位,便給他娶個名門妻的。

邱石楊見她一臉鐵青,不由得又勸了兩句:“戚皇後已經放棄了戚左都督與二皇子,選擇保全戚家。眼下上京的局勢詭譎,那位憑空冒出的太子殿下更是神秘莫測,鎮撫大人也是出於謹慎。”

他說著便往外看了眼天色,繼續道:“我該離去了,這幾日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委實不宜在蓮福寺逗留過久。”

朱氏也知他一個莊子的莊頭逗留太久會惹人起疑,略一頷首,便讓他先行離去了。

邱石楊一走,她便又回了靜室,定定望著高案上容珺的靈牌,柔聲道:“你放心,你的仇我會替你報,屬於你的東西我也會替你搶回來。”

檀香嫋嫋,娟白的細煙從香爐裡緩緩飄出。

紅木高案上的靈牌靜靜立著,朱氏望了許久,直到一個身著灰衣的比丘尼前來敲門,說住持請她去用素膳,方提步離開了靜室。

邱石楊一離開蓮福寺,綴在他身後的常吉也跟著回去茶寮。

“那莊頭是個練家子,我怕驚動到他,也不敢靠得太近,目前還未查出他們在屋子裡說了甚。”常吉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道。

“無妨的,”容舒笑笑:“知曉大伯母的確與那莊頭有勾結便是一個收獲了。今夜便尋個機會將那莊頭製住,好生查查莊子裡藏著的東西。”

常吉忙答應下來。

當夜便將邱石楊打昏,帶走問話,之後又帶著十來人將莊子翻了個遍,這一忙便忙了兩日,直到第三日的下晌,方回去客棧同容舒稟告。

“屬下把所有的磚瓦都翻開了瞧過了,裡頭除了一些黴掉的陳糧與新收的蔬果,便再無旁的東西。”

知曉那莊子乾乾淨淨,並未藏有任何武器,容舒著實是鬆了口氣。

前世顧長晉會來宛平縣調查,十有八.九是沈治已經將那批從海外購買的武器藏到莊子來了。

現下沈治與大伯母、二伯父的籌謀隻進行到一半,許多事都還來得及製止。

容舒從木郵筒裡取出阿娘寫好的和離書,心道正好趁此機會讓父親心甘情願地在這和離書上落款,放她與阿娘自由。

“問好話,便將邱石楊好生藏起來,莫讓他逃脫或者自儘了。”

常吉笑著應道:“姑娘放心,屬下會派人盯緊的。”

二人說了片刻話,忽聽外頭一陣響動。

常吉忙出去客棧看了眼,不多時便滿臉喜色地回來,對容舒道:“姑娘,主子來了,這會正在客棧外頭等著。”

容舒楞了下。

顧長晉來了?

他前兩日剛搬入東宮,這會該是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怎麼會忽然就來了?

常吉覷著容舒的麵色,見她臉上略帶了點兒遲疑的神色,忙道:“主子想來是有甚要緊事要與姑娘商量。”

容舒“嗯”了聲,也不再猶豫,提起裙裾便往外去。

這客棧就在宛平縣郊外,附近種著一排排楊樹,黃昏日薄,斜陽黯晴碧,一輛鏤刻著暗金麒麟紋的馬車靜靜棲在婆娑樹影裡。

馬車上,兩扇寬大的沉香木車牖敞著,車簾子被挑開,露出裡頭一張輪廓深邃的臉。

幾乎在她出了客棧之時,那人便偏頭望了過來,烏眸沉沉如暮靄。

容舒捏著裙裾不由得一緊。

給他駕車的還是在揚州府見過數麵的勇士營親衛,那親衛恭敬地為她放下腳踏,道:“容姑娘,太子殿下在裡頭等著您。”

容舒踩上腳踏上車。

車廂裡頭十分寬敞,一張長長的沉香木幾案橫在中間,上麵一個三足雕暗金瑞獸博山爐輕煙澹澹,正點著她慣來喜歡的鵝梨香。

博山爐旁邊擺著茶具,兩個瑩潤通透的白玉盞蒙著一層水霧,茶香嫋嫋,帶著點兒甜膩的果子香,是她慣來愛吃的果子茶。

容舒抬起眼。

便見眼前的男人身著一襲繡暗金五爪蟒龍的玄色衣裳,一頭烏發往上梳起,隻用通體漆黑的玉冠束發,露出光潔的額。

他的眉骨很深,高鼻深目,薄唇似刃,愈發顯得輪廓淩厲。

容舒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目光對上的瞬間,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下,用力掐緊了指尖方控製住自己不挪開視線。

馬車緩慢地動了起來,馬蹄“嘚嘚”濺起一層塵土,晚風從外灌入,吹散了飄在車廂裡的朦朧霧氣。

容舒輕聲問:“殿下要帶我去何處?”

顧長晉低沉的聲嗓淡淡應著:“四時苑,容昭昭,我們去四時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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