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2 / 2)

“孫醫正給她看過,道她如今能活著已是奇跡。”言下之意,那便是醒不來了。

容舒垂下眼睫,偌大的外殿一下子靜了下來。

顧長晉低眸望她,緩聲道:“蕭馥與譚治,疼了七個時辰方死去。”

他們二人本就命不久矣,是以吃下“三更天”後,隻撐了七個時辰。

尋常人會疼更久,身子越是康健,受的煎熬便越長。

前世,他趕到四時苑時,她眼中已經出現了幻覺,在那之前,她已經疼了許久。

容舒抬起眼睫與他對視。

她知道他嘴裡說的是蕭馥與譚治,可腦中想的大抵是她,前世死在“三更天”的她。

容舒溫婉笑了下,道:“我說過我不曾夢見過前世,那話可不是假話。我當初吃下‘三更天’後,一睜眼便回到了我們成親的第二日。所以顧長晉,我不疼的。”

說來也是奇怪,她在鬆思院醒來時,還能感覺到那股子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的。隻如今再回想,卻是什麼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曾經親身經曆過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一場夢。

顧長晉知曉她在撒謊,卻還是輕“嗯”了聲。

“沈娘子已經到了順天府,我明兒便派人送你回去鳴鹿院。”

容舒今晨還在問椎雲可有阿娘的消息,此時聽顧長晉提起,不由得一喜,道:“阿娘他們到了何處?”

“在大興縣,離鳴鹿院不到一日的路程。隻不過冬日的路不好走,沈家的商隊星夜兼程地趕路,剛到大興縣便有人病倒了。最遲後日,柳元便會親自將沈娘子送到鳴鹿院。”

聽見沈家商隊有人病倒,容舒又擔憂起了沈一珍來,眉心微微蹙起。

顧長晉一見她這神色,便知她在擔憂什麼。

“你放心,你娘和路捕頭都無事,生病的是一名年邁的掌櫃,柳元找來大夫給他看過,吃幾劑藥,將養幾日便能好。”

他停了停,不自覺地轉了下手裡的玉扳指,繼續道:“雖不曾生病,但沈娘子與路捕頭舟車勞頓,到了鳴鹿院最好能休息一些時日。再者,如今大同烽火未停,也不該貿然前去。到了二月,我再派人送你們去大同。”

往年穆家軍的捷報都是到了三月,方會從前線送來。

今歲有了蕭熠設計的□□以及沈一珍捐給大胤軍隊的那批火器,與韃靼的這場戰役多半能提早結束。

二月出發,三月初她們便能抵達大同了。

到得那會,大同府春雪初融,水草豐茂,牧馬場該是一片春色繾綣的好風光了。

簡簡單單一番話,卻是為她做好了所有謀劃。

自從桂嬤嬤來了東宮後,容舒對那不可知的未來本是有些躊躇的。眼下聽他這般說,原先略有些惶惶的心一下子踏實了。

知曉沈一珍很快便要歸來,容舒翌日一早就啟程回了鳴鹿院。

竹君與蘭萱是東宮的侍女,自是不能跟著她離開。竹君親自將容舒送到鳴鹿院,回到紫宸殿時已是下晌了。

顧長晉今日一早便入了宮,竹君還以為他會同往常一樣,入了夜方回來東宮。

不想她人才剛踩上紫宸殿的回廊,迎麵便見顧長晉從殿內推門行出。

“內殿的擺設莫要改動。”他低聲吩咐著。

竹君心知這是不許她們亂碰容姑娘留下來的東西,忙應下。

容姑娘來時帶的東西不多,離開時自是將所有物什都帶走了,留下來的本就是東宮給她準備的東西。

譬如榻邊那十數個嶄新的月兒枕,繡娘們為她趕工繡出來的還未及穿的衣裳,以及幾案上的書冊。

容姑娘離去時還讓她們將東西收好放起來的,隻這會殿下說不許動,那自然是不能動。

這些個東西雖不多,但卻是容姑娘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容舒一走,紫宸殿依舊是從前的紫宸殿,但少了一個女主子,許多東西又仿佛不一樣了。

慣來大咧咧的蘭萱忍不住道了聲“怪哉”,“從前容姑娘沒來時,也沒覺得這紫宸殿多冷清呐。容姑娘一走,忽然就覺著這屋子冷颼颼的。竹君姑姑,你說容姑娘還會再回來罷?”聲音裡滿是不舍呢。

容舒來紫宸殿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個多月的光景,竹君倒是不怪蘭萱喜歡容舒,就連她自個兒都喜歡極了這麼個姑娘。

但容舒會不會回來東宮呢?

竹君原先覺得這答案是顯而易見且毋庸置疑的。

可二月一到容舒便要啟程去大同,聽她的意思,這趟去大同還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最重要的是,容舒離開上京去大同,還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這樣一番安排倒是叫竹君看不懂了,原還以為容姑娘便是離開也不會離開多久的。

竹君深諳主子的事情不能去打聽,便鄭重道:“又忘了?咱們紫宸殿這段時日不曾住過人!”

比起紫宸殿的冷清,今兒鳴鹿院可是熱鬨極了,盈月、盈雀恨不能在院子裡點爆竹慶祝容舒回來呢。

“姑娘一走,柳萍便喬裝成姑娘在鳴鹿院住下了。”盈雀寸步不離容舒,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一個月發生在鳴鹿院的事。

她與盈月原先還不懂為何要柳萍喬裝成姑娘,直到昨兒朱嬤嬤來了,二人方明白這葫蘆裡賣的是何藥了。

“奴婢同盈月、落煙姑娘演得可好了,那朱嬤嬤半點異樣都瞧不出!”盈雀得意洋洋道。

“你還說!”盈月戳了一下盈雀的額頭,“你昨兒差點兒就要衝上去打那朱嬤嬤了,若不是落煙姑娘扯住你,你就要壞事兒了!”

“這……這不是知曉那朱嬤嬤要害姑娘,我心裡恨得慌麼!”盈雀摸著額頭,又望向容舒,“姑娘,太子殿下可有將那朱嬤嬤捉拿了?那朱嬤嬤說她是奉了皇後娘娘之命,皇後娘娘當真要賜死姑娘?”

她這話一落,便是連盈月都憂心忡忡起來。

柳萍昨兒被常吉帶走後,便沒再回來。雖顧長晉離去前叫她們莫要擔心,但盈月、盈雀她們哪兒能真放心?

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有,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就是戚皇後不喜姑娘做太子妃,這才下的毒手。

這想法可把二人嚇得夠嗆。

見她們的臉嚇得煞白煞白的,容舒笑了笑便道:“不是皇後娘娘下的令,是那朱嬤嬤擅自矯旨,想將殺我的罪名扣到皇後娘娘身上。”

盈月、盈雀一聽便有些納悶,“為何她要如此做?就不怕皇後娘娘知曉後治她的罪?”

戚皇後的確是治了朱嬤嬤的罪。

容舒垂下眼,對於這位生母,她從不曾見過,要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但那點子好奇也僅僅是好奇罷了,從戚皇後在大慈恩寺將她舍下的那一日開始,她們的母女緣分便斷了。

她的母親是阿娘。

容舒淡淡笑道:“朱嬤嬤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此事已了,你們莫要在阿娘麵前提起這事。”

蕭馥已死,這世間已經有了一個清溪郡主,戚皇後將聞溪扣在大慈恩寺做清溪郡主,那便是說,她容舒日後隻是容舒。

既如此,又何必叫阿娘知曉這些。

主仆三人窩在屋子裡說了足足一下晌的話,說完話,容舒便領著人往沈一珍住的東院去,想趕在明兒阿娘回來前將院子拾掇好的。

殊料她人還未走出西廂院,大門處便傳來一陣鬨哄哄的聲音。

容舒腳步一頓,也顧不得地上的雪還未及清掃,立時提起裙裾跑了出去。

定是阿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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