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淮一愣,然後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也挺討厭他的,要不是亞雌不經打,我早套他麻袋了。”他也不吝於說出“家醜”,“寧少,你不知道,我這人天生聰明絕頂,所以生下來腦子太夠用,身子骨兒又太小,就給擠成個傻子似的了,結果我那便宜爹媽真把我當傻子,關小黑屋一關十八年,嘿!”
尚少寧倒是從來不知道時淮還有這樣的遭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
說“你彆在意”吧,他看時淮半點沒在意的樣子,要說同仇敵愾吧,時淮好像也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兒。
時淮看他這樣子,笑著擺擺手:“用不著介意,關了就關了,不也養著我嗎?算兩清了。”他是真把寧少當朋友,所以把自己那點事也都說了,“後來我和時嵐都成年了,我其實慢慢已經不怎麼傻了,而時家你們都知道的,最喜歡跟人聯姻,時家選中的就是時嵐,但時嵐不樂意啊,嫌聯姻對象是個破爛,他們算是終於想起我來了,把我丟出去跟破爛聯姻了,正好把時嵐給解救出來。”
說到這裡,時淮自己挺樂嗬的,把亞岱的手抓起來搖了搖:“來來,我給你們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那個聯姻的破爛了,大名亞岱·狄更斯,二十年才釋放人形且據說聯姻時已經是個智障的狄更斯家直係,他們家按規矩給了他一個男爵爵位就把他給丟到窮鄉僻壤去了,順帶送了一個我這種的傻子亞雌。”
一連串下來,他都不帶歇口氣的,最後還給下了個結論:“怎麼樣?傻子配智障,是不是特彆般配?”
尚少寧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這都什麼跟什麼,自黑啊?還連自己的丈夫一起黑?
但儘管這樣,尚少寧還是聽懂了時淮的意思:“所以你對時家……”
時淮撇撇嘴:“我給你算個數啊,剛才說了,他們給我一口飯吃讓我活了十八年,但也關了我十八年,所以這點我跟時家兩清。另外時嵐他媽生了我,可後來他讓我代替時嵐聯姻,這也兩清了。”他哼了聲,“你懂的,算完以後我跟時家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你要真那麼煩時嵐,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用不著顧忌我,我肯定不幫他。當我不知道呢,我是聽見他跟他媽商量用我代替的,不然他媽還想不起我來。”
尚少寧這下輕鬆了很多:“懂了,我跟那個時嵐的矛盾是解除不了的,你不在乎時嵐就好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一點也不想因為他們跟你有什麼隔閡。”
時淮忍不住笑了:“還隔閡呢,我沒找他們算賬就是我沒忘那點血緣了。我可是一直被關在小黑屋裡,也就是活著吧,吃飽穿暖都稱不上。彆說感情了,他們以為我不記得中間一群人喊我傻子傻子的?我敢說,如果我不是個亞雌,還算有點利用價值,我早被他們弄死了。反正我不欠他們的,他們也不欠我的,以後大家都當陌生人,誰也彆找誰。”
尚少寧有點同情地看著時淮。
時淮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這是什麼眼神兒?”
尚少寧立刻收回視線。
時淮才摸了摸胳膊:“你可彆同情我了,瘮得慌。”
尚少寧笑了:“你還真豁達。”
時淮攤手:“不豁達早就氣死了。”
事實上,如果時淮不是有前世記憶的話,他是豁達不了的。
時淮跟時嵐是雙胞胎,他自己就因為出生之後反應慢就被關起來,而時嵐這個雙胞胎哥哥卻受儘寵愛,誰能忍哪?
好在時淮上輩子很樂觀,本身是個孤兒沒錯,但館主對他好啊,除了名分,其他和親爹也沒什麼區彆了。他心裡早就有了敬重的長輩,對於這輩子的父母的希冀雖然有吧,可也不大,感情這玩意兒是需要經營的,便宜爹媽一開始就把他拋棄了,他當然也就把這點希冀給斬斷,用理智來計算彼此之間的關係了。
既然沒感情,當然該一刀切的都一刀切,不至於考慮感情因素。
這時候,尚少寧和阿伯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亞岱的身上。
從剛才時淮的話裡,他們都知道了這個人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對於尚少寧來說,他上輩子渾渾噩噩的,當然不會知道一些貴族家的隱秘,而這輩子雖然警醒了不少,可畢竟他也不是重生到小時候,這還沒過多久呢,想要消息那麼靈通也不可能。但是對於阿伯塔就不同了,即使他一直中毒,手底下也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人,不說對貴族們的事知道得巨細靡遺,但總能聽到一些風聲的。
自然,阿伯塔也知道在大貴族狄更斯家族裡,直係老四有一個出生時獸形沒有遺傳到獅子而是狐狸形態的長子,而這個長子很平庸,在狄更斯家不受歡迎,也曾經受過一些來自同代人的欺侮。除此以外,這長子過了十五年也沒能釋放人形,就成了狄更斯家的恥辱,成年後直接被狄更斯家打發掉,遠離家族中心,甚至連正君都隻是時家一個旁係的亞雌。
本來阿伯塔沒有把亞岱和狄更斯家族的恥辱聯係在一起,畢竟亞岱跟什麼平庸、智障完全扯不上關係,而且他尊重亞岱的實力,在發現對方設定了保密等級後,就沒有強行調查,以免反而得罪了對方。可現在他聽時淮說了這麼一通,當然就確定了,也是非常驚訝。
亞岱這樣的人,狄更斯家居然直接把他給放逐了,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尚少寧的心情就更微妙了。
上輩子的聖光藥劑是狄更斯家弄出來的,這輩子他們幾乎算是驅逐的廢材,轉眼就給配製出比聖光藥劑好一萬倍的曙光藥劑,簡直像個笑話一樣。
但尚少寧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像亞岱這樣的人,上輩子為什麼一點名聲也沒有呢?以及他突然想起,時嵐才是最初的聯姻對象……這麼一想,細思恐極啊。
會不會,是上輩子還是時嵐去聯姻,而時嵐那麼惡毒,他會不會是害了亞岱之後,恢複未婚的身份,再一路洗白回來?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尚少寧又想不通了,像亞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被時嵐害了呢?
尚少寧不由得看向了亞岱。
亞岱正貼在時淮的身上,眼裡都是柔情。
尚少寧羨慕之餘,回想自從認識他們之後,看到了亞岱對時淮的種種在意,突然想著,或許上輩子的時候亞岱也是太相信自己的正君,才會被時嵐找到機會害了?幸好這輩子,亞岱遇見的是時淮。
時淮跟時嵐太不相同了,在尚少寧看來,時嵐還比不上時淮的一根手指頭。
……至於為什麼尚少寧沒懷疑亞岱也是重生的,那當然是因為,從頭到尾亞岱都沒表現出對時嵐的一點恨意了,要不然,尚少寧認為亞岱肯定會報複時嵐的。
於是就這樣,原本隻是一點推測的,就被尚少寧不知不覺間給認定了。
尚少寧很認真地對亞岱說道:“狄更斯先生,阿壞比時嵐好一萬倍,你一定要珍惜阿壞。”
亞岱自然地答應了:“那是當然,阿壞是我唯一的摯愛。”隨後補充,“你不用叫我狄更斯先生,阿壞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塗山狩,你可以叫我亞岱,也可以叫我‘塗山’。”
對於自家正君的好朋友,他還是會給點麵子的,與此同時,他的眸光微動。
本來尚少寧說這樣的話沒什麼問題,可這裡麵又好像帶上了一點什麼其他的意思……這讓亞岱若有所思。
接下來,阿伯塔開口了:“時先生,塗山先生,很高興認識兩位。”
尚少寧也改了稱呼:“塗山。”
時淮盯著尚少寧。
尚少寧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你看我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