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揚,這個人——
說難講也不難講,說不難講也難講。
好比江池手裡的這張卷子,乾淨的跟新的一樣,除了判斷跟選擇,其餘全是空的。
江池因為數學拿了滿分被選做數學課代表,周五班會還沒結束,她就被胡奶奶叫去辦公室,幫忙閱卷。
胡奶奶端著保溫杯,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剛走過來就瞧見江池胳膊肘底下壓的那張卷子了,一聲濁氣頓時從鼻腔呼出——
“誰的?”
江池把胳膊拿開,掃了眼裝訂線的位置“方揚。”
“多少分?”
“...七分。”
...
下課鈴響,賈北大拎著兩個大拖把在過道裡左右開弓,沒多會兒就見他上躥下跳的跑回班裡——
“方揚!胡奶奶叫你去辦公室!”
方揚手一頓,昨天才考完數學,不用說也知道叫她乾什麼,扯了下校服人就從講台上邁下來。
路過賈北大的時候,把板擦塞他懷裡“幫我擦了。”
然後又是一副閒散模樣。
尤淼見狀湊過來“怎麼就她去?你不用去?”
賈北大拿著板擦,嘩嘩地在黑板上擺臂,白色粉塵四處飛揚“你這話說的,就不興哥們兒這次考得好?”
尤淼半信半疑“考的好?你考多少?”
賈北大停下手裡的活兒,板擦在手裡掂了掂,昂著下巴得意道:“十四!這回我是她雙倍!”
尤淼:“....”
...
方揚學習不好,墊底更是家常便飯。
不過這次數學能考出七分的成績,也實屬她的意料之外。
看著辦公室大敞的門,她還是有點頭大的,倒不是怕挨罵,主要是胡奶奶喜歡嘮叨,估計這一進去,不天黑是出不來了。
“報告!”
“進來。”
胡奶奶捧著保溫杯,正低頭噗噗往裡吐茶葉。
考的不好,態度還是蠻端正,方揚自己也知道七分的確是有點不像話,估計這回都不是全班倒數第一,全年級都倒數第一都有可能,所以進去的時候,背一直都是駝著。
辦公室裡其餘老師都走了,就剩胡奶奶一個,她沒在自己位置上,而是靠窗台站著,剛吐了一半的茶葉,扭頭又倒進花盆裡。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知道。”
方揚剛說完,忽然聽見刺啦一聲,頓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升起。
胡奶奶的辦公桌上,高高壘著兩排書,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視線完全被擋住。
江池挪了下椅子,臉就從書後麵露出來,她舉著手裡的鋼筆,聲音很輕:“胡老師,沒有墨了。”
“在抽屜裡,你自己拿。”胡奶奶說完,又指方揚“去把你的卷子找出來。”
方揚本來就駝著背,莫名其妙地又繃緊,走路的姿勢彆說彆人,她自己都覺得怪,特不情願地挪到辦公桌旁,手在一堆卷子裡亂翻,翻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那張。
江池本來還在閱卷,突然就放下了筆,手直接越過方揚,從另外一遝卷子裡把這人的試卷抽出來。
明晃晃的七分高高立在卷首,十分炸眼。
方揚餘光偷瞄了下江池,江池似乎有所察覺,也抬頭看了下她。
兩人的目光瞬間撞在一起。
其者若無其事,後者滿麵通紅。
但其實,方揚沒覺得自己臉紅,她就是覺得熱。
胡奶奶灌了口熱茶,瞧著她的卷子,本來是想訓一訓她的,可抬眼卻見方揚漲成豬肝色的臉,到嘴邊的話,瞬間又咽了回去,不是初中那陣兒的小孩了,現在高中了,孩子大了要麵子。
“你這後麵怎麼都空著?”
“我不會。”
“那你好歹寫個解啊。”
方揚眨了眨眼,格外實誠“不是說光寫解,不算分嘛。”
“....”
忽的,藤椅上的人筆尖一頓。
是自己眼花嗎?
方揚手摳著兩側褲縫,自己怎麼覺得剛剛江池笑了?
...
天都黑了,方揚才木著臉出來。
尤淼和賈北大拎著她的書包在辦公室外麵等。
“沒事吧?胡奶奶罵你了?”
“沒。”方揚自己也一臉納悶“她把卷子從頭到尾給我講了一遍。”
“然後呢?”
“叫我好好學習。”
賈北大啊了一聲“不是吧,胡奶奶什麼時候這麼溫柔了?她該不是徹底放棄你了吧?”
方揚白了他一眼“胡奶奶讓我找家長簽字。”
“我靠!那還不如徹底放棄你算了。”
剛說完,江池也從辦公室出來。
一旁的尤淼立馬叫住她“江池——”
剛剛教室要鎖門,尤淼幫方揚收拾書包的時候,順便就把江池的書包也收拾了。
江池接過書包“謝謝。”
“不用謝啊,咱們是同桌,應該的嘛~”
做了一個多星期同桌,尤淼覺得江池雖然不太愛說話,但性格還是很好相處的,每次有不會的題問她,她都會很有耐心的跟自己講,講完之後還會柔聲柔氣的問自己聽懂了嗎?如果沒聽懂,那她就在講一遍,絲毫沒有半點優等生的架子。
尤淼和江池在走後麵,方揚和賈北大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