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也是個怪物。
心中的怒火更甚。
突然,她聽見一聲細細的犬吠聲,從她腳邊傳來。
她低下頭。
是那隻有著一前一後兩個腦袋的狗。
上次她見到這隻狗的時候,是大狗的眼睛睜著,小狗的眼睛閉著,這一次,換成了小狗的眼睛睜著,大狗的眼睛閉著,剛才那一聲細細的叫聲也是來自那隻小腦袋。
可能這兩隻狗比較講規矩,喜歡輪流控製這具身體。
因為睜著眼睛的小狗頭在屁股後麵,所以,它是用屁股對著夏蟬的。
見夏蟬看過來,小狗頭湊近,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腿,動作十分親昵,身後的大狗腦袋而像尾巴一樣,打圈般猛地搖起來。
夏蟬輕輕踢了一腳它的屁股,它也不生氣。
怎麼,它是把自己當成主人,還是它的同類?
但是很可惜,她不是怪物,她是人,她當不了它的主人,更不是它的同類。
夏蟬沒有理會這隻狗,徑直朝著無頭女屍所在的地方走去。
暗紅色的紋路蔓延上她的指尖、脖頸,最後爬上她的臉,隻在額頭最中間留下一片圓形的乾淨地帶。
她身上的紋路很對稱,但很難說清楚是什麼形狀。
這紋路仿佛是什麼活物,像萬花筒裡的花紋一樣,時時刻刻變化著,明明乍一眼看上去很恐怖,十分詭異,但看久了卻會讓你產生一種瑰麗的錯覺,甚至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夏蟬的腳步不疾不徐,每走一步,身上的紋路顏色就更深一分。
一開始是暗紅色,越到後麵越黑沉,紋路的變化速度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繁複,仿佛要侵占她身上的每一處肌膚,就連額頭上的那片乾淨角落,似乎也在縮小。
她身上的花紋肆意舒展著,不斷從四周攫取著一切能夠攫取到的力量,幾乎在她身邊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她這裡的動靜終於吸引到了無頭女屍的注意。
無頭女屍轉過身來,麵朝著夏蟬,似乎看了她一眼,同時將刺入曉靈的臍帶探得更深,吸吮羊水的速度也在加快。
它在緊張,也很興奮,就像遇到了一個強大但極具吸引力的獵物。
無頭女屍明明沒有五官,也沒有辦法做出表情,夏蟬卻能夠感受得到它的情緒。
但她暫時沒有太多的心思分給無頭女屍。
好痛。
夏蟬覺得自己就像被撐到了極限的氣球,每一寸皮膚都緊繃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可她的身體卻像一個無法被滿足、也不受控製的無底洞,一刻也不停地吸收著周圍一切的力量。
也不管這些力量到底是不是夏蟬的身體能承受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吸收陰氣,或許是因為惡靈的世界,隻有陰氣是無窮無儘的,成了她的身體最先得到的力量。
陰氣入體,衝擊著她常年修道的身體和經脈,身體本能地開始排斥。
冷與熱交替出現,此消彼長,互不相讓,但陰氣的補充堪稱無窮無儘,很快便占據了上風。
夏蟬的皮膚是開始結出黑色的透明冰霜,就連呼出的寒氣裡都有逸散出來的陰氣。
每時每刻,她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她沒有辦法再承受更多的陰氣了,可下一秒,她的身體卻告訴她,還沒有,遠遠還沒有到極限。
她隻能清醒著感受每一寸痛苦。
比身體更痛苦的她的精神。
痛苦的感受占據了夏蟬腦子裡90%的思維,像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文字一般擠在她的腦子裡,她的思維被壓在由層層疊疊的文字組成的大山下,被擠壓得越來越小。
好痛苦,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夏蟬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失去意識這件事。
天突然亮了。
張成仁從怪物的胸腔中取出一顆心臟,高高舉著斧子,正準備劈下去,突然注意到這一點。
12點之後,濃鬱的陰氣籠罩了這個世界,明明還是下午,這裡卻仿佛傍晚一般陰沉。
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對現在仿佛破曉一般逐漸變得亮堂起來的世界反而不太習慣。
他抬起頭,看見遠處的院子中,一道很顯眼的白色光柱高高豎起,漩渦一般將陰氣吸引到光柱周圍,並且以很快的速度將每一分陰氣都吞噬殆儘。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場景。
是什麼東西造成了這一切?是夏道長嗎?還是這個世界裡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隨著陰氣的減少,那種陰冷粘稠的感覺,也隨之一起消失殆儘。
張成仁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中沾染了陰氣的空氣也一起換掉。
由內而外的輕鬆和暢快。
他的雙眼迸發出光芒。
12點到2點的世界之所以危險,就是因為這段時間是陰氣最濃的時候。
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事情造成了現在陰氣的減少,但結果是確定的,12點到2點這段極為危險的時間,消失了。
在這個世界,12點到2點這段時間並不算太危險,隻有一個怪物在捕食,其餘的怪物都沒有主動攻擊他們,進來的幾個人,除了他都沒有經驗,也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這樣的情況其實是很少的。
張成仁活下來的那個世界,進去了十幾個人,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目的,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合作,12點以後更是堪比百鬼夜行,他們躲避著無處不在的怪物的追殺,還要防備其餘人的背刺。
在陰路儘頭,這樣的世界才是常態。
如果有一個辦法,能讓這段時間的危險性消失的話,張成仁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人趨之若鶩。
如果他知道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情況,不但可以利用這一點狠狠賺上一筆,書u哦不定還能為供養戒指裡的那位省下很多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