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漸書看著沐風,給他沏了一壺茶:“你說。”
沐風來的急,此時剛平複下來心情,道了謝以後,便將杯中的茶一飲而儘。
他蒙眼的白綢都有些散亂,顯然剛知道的事情讓他失了分寸。
君漸書心下微緊。
便聽沐風道:“我確實在藥宗尋找到了懷清師祖的手劄。”
“嗯。”君漸書淡淡地應了一聲。
沐風緊接著,講述了他在懷清散人手劄之中看見的東西。
“這本手劄之中,記錄了很多師祖的私事……”
原本沐風是查到了懷清散人幼時所處的地方,有一個豔骨之人在被獻給當地君主前離奇失蹤了。而懷清散人又是不久之後出世的,他便有些懷疑那人會不會是懷清散人。
他在懷清散人從前的住處裡裡外外地找了一遍,發現了一個和落霞穀的禁地禁製相似的地方。
他試著朝裡麵走了走,卻發現裡麵是一個小房子。
小房子裡麵有兩具相擁而死的屍骨。
在屍骨旁邊的桌子上,有一本回憶錄,裡麵是懷清散人的日記。
他確實是那個失蹤的豔骨之人。
但在他成為懷清散人之時,他的身上已經沒有豔骨了。
因為不想讓他被進獻給君主,他家人費儘全力,四處尋求秘法,將他身上的豔骨挖了下來,然後把他送了出去。
懷清散人從此改名換姓,以新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雖然豔骨被挖出,但他身上還存留著一點豔骨的氣息,使人一看見就很容易生起好感。
並且由於他本身性情溫和,因而結識了很多好友。有什麼問題時,旁人也樂意幫這個好脾氣的大夫一把。
隻是後來,他救下了一個小孩子。
懷清散人幾乎是一見那孩子就心生親切,為他醫治時才發現,這孩子身體裡有一塊豔骨。
是他被剖去的那一塊。
小孩醒來以後,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被種下這麼一塊豔骨。
懷清散人詢問無果,便詢問小孩要不要將豔骨剖去。
小孩垂首,搖了搖頭,說自己怕疼。
懷清散人近些年一直在研究豔骨,對於如何壓製豔骨,有自己的見解。
他於是想著,先壓製幾年,等到小孩能承受了,便將豔骨取出來。
他這些年找到了驅除豔骨以後,以覆雨果為引子,進行修煉的方法。等到挖了小孩的豔骨,便將這個方法傳授給他,也算是了卻他們之間的這段孽緣。
他千叮嚀萬囑咐小孩,一定要注意,不要讓豔骨和自己的身體融合了,不然神仙也難救。
小孩答應得十分堅決。
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年,小孩子慢慢長成了青年,卻依舊怕疼。
懷清散人拿他沒辦法,便隻能笑笑,繼續幫他壓製豔骨。
他怎麼都沒想到,小孩在幾年前,就開始偷偷修煉豔骨了。
懷清散人在外遇到了些危險,本應是個凡人的青年,卻將他救了下來。
麵對懷清散人憤怒的質問,青年隻能承認。
他說,覺得自己能夠將豔骨壓製住,他有自信。
他甚至騙懷清散人說,自己修煉豔骨這幾年,豔骨從來沒有發作過。
懷清散人半信半疑地走了。
青年沒敢去找他,在懷清散人的房門口站了很久,最終還是走了。
三天後,懷清散人是在小倌館見到青年的。看他熟練的樣子,想來已經在此處混跡了很久。
他儘心養大的孩子,就這麼被人作踐。懷清散人心中冷透了。
將壓在青年身上的人一腳踹開後,懷清散人將豔骨發作的青年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個過程中,被豔骨控製的青年,一直在試圖勾引懷清散人。
屬於自己的豔骨,讓懷清散人無法冷靜。在回到住處的過程中,他已經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無數道傷痕。
說來奇怪,對豔骨之人沒有感情的人,極其容易和此人交合。
但若是對豔骨之人動了真情,卻又非得折磨著自己,不要和他有親密的接觸。
懷清散人折磨了自己和青年整整三天,找遍了自己所知的所有典籍,卻沒有一個字是能救青年的。
他試了很多次,最後失望了。
青年的身體,在受豔骨控製時,終於體現出了虧空的本色。
再不給他精氣,青年會支撐不住。
與其讓自己養大的孩子在旁人身下受儘折磨後死去,倒不如他自己下手。
“所以,你在那裡看見的兩具屍骨,就是懷清散人和他救下的孩子。”聽完故事,君漸書神色陰鬱。
因為自己一時不慎,導致原本救下的孩子,最終選擇了一條死路。懷清散人便將親手將他了結,並送了自己給他陪葬。
世上就算是有性格再好的人,也不會為了一個相識十幾年的人,做到這種地步的。
這是動了真心了。
所以才會拚了命的去救他,才會在遍尋不到解法以後,絕望地殉情。
君漸書輕輕摩挲著指尖,將眼眸垂下了。
“確實如此。那青年對自己能夠壓製豔骨,有著莫名的信心,”沐風的聲音帶了點後怕,“懷清師祖最終在手劄中說,豔骨在被移植到旁人體內後,會不斷給宿主釋放自己很虛弱的信息,引誘宿主和它交融。也就是青年視角上的修煉豔骨。而類似的話,大公子前些時日剛和我說過……他問我,豔骨既然也是靈骨,那為什麼不能修煉。”
不能修煉,是因為旁的靈骨隻是個工具,而豔骨,則顯然已經將自己和宿主分彆對待了。
隻要能夠得到精氣,它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君漸書的麵色陰沉下來,指尖輕輕點著桌麵。
他最終道:“以師尊的意誌,應該還不至於被豔骨蠱惑。不過……也不好說。等他醒了,我再去問問他。”
他實在有些看不透師尊。這個人,既是習慣了身處高位,有著極其強烈的進取心。另一方麵,又慵懶的很,仿佛萬事不掛心一樣。
“嗯,隻希望宮主無論如何也要勸住他。”沐風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朝君漸書告彆,“我需要將懷清師祖的屍骨收殮,就先告彆了。”
“好。”君漸書道,“方丈洲魔氣還未解決,我和師尊會在這裡多待幾日。若是換了地方,我先發傳訊符告訴你。”
沐風微微勾唇,朝他拱了拱手,腳步匆匆地走了。
秦舟從夢中醒來,發覺豔骨果然已經被壓製住了。
他方才決定了和君漸書商量一下再確定要不要修煉豔骨,於是和天道商量了一下,讓天道先把豔骨給他壓製了一下。
自從上次誤食了覆雨果,豔骨就一直不太穩定。秦舟讓天道先將豔骨壓下,免得時不時就發.情,那樣還挺難為情的。
天道沒有拒絕他的要求,卻告訴他,這種壓製是一時的。若是有一日他選擇修煉豔骨的功法,便先要越過自己堵住的這些情.欲。
秦舟聽了,樂了:“那我一輩子不修煉,不久不用麵對那些東西了?”
天道沉默了。
秦舟從它的沉默中,同時感受到了“憋死你”和“那你就一輩子沒有性生活”的情愫。
秦舟清醒後,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懟了天道,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翻了個身,發現原本應該在他旁邊調息的君漸書人不見了。秦舟於是下了床,推門去找君漸書。
卻正好碰上了回來的君漸書。
秦舟出來的急,沒顧得及穿鞋。君漸書見狀,直接將他抱了個滿懷,用手在他腳上劃了兩下:“怎麼不穿鞋?”
秦舟瑟縮了一下,伸手給了君漸書一拳:“彆動手動腳的。”他又道:“出來找你,又不是去見客,要那麼整齊做什麼?”
君漸書聞言,勾起唇角:“師尊怎麼嘴這麼甜?”
秦舟抱著他的肩膀:“跟你商量個事。”
“嗯?”
“我剛才……”和天道談了談。
秦舟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他算是理解天道那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了。秦舟苦哈哈地想。
秦舟隻能簡單道:“我得到了修煉豔骨的功法,不過需要時間,還有你必須一直在旁邊幫我,你樂意讓我練嗎?”
君漸書:“……”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原本還不是太將沐風的警告放在心上,現在看來,一不留神就要出問題。
秦舟感受到他的一言難儘,奇道:“你這是什麼反應?”
君漸書苦笑:“想弄個清楚的反應。師尊那功法是從哪裡得到的?裡麵又寫了些什麼?”
以師尊的性子,不了解一下全貌,他肯定不會罷休的。雖然決定了一定要拒絕,但是君漸書還是想聽一聽,這豔骨還能怎麼蠱惑他師尊。
秦舟沉默了片刻:“……夢裡得到的。”
君漸書梗了一下,把秦舟放回床上,看著他的眼睛,溫柔道:“師尊,這話你自己信嗎?”
秦舟:“……”
那肯定是不信的,但是更多的受法則製約,他說不出來啊。
秦舟隻能掙紮著跟君漸書把功法內容說了。
“所以說,還是需要我和你交合?”君漸書牽著秦舟的手,嗓音溫柔卻不容置疑,“師尊,你覺得究竟是你真的在睡夢之中得到了這麼一本功法的可能性大,還是你單純做了個夢的可能性大?”
秦舟想了想,從君漸書的角度看,他可能真的在說夢話。
他於是笑了:“行,就當我做夢,那就當它不存在。不過最近我的豔骨不會發作,趁著時間先把事情做完吧。我過幾天回一趟秦家,看看能不能將所有的記憶都找回來。然後把那個隱藏在秦家暗算我的人找出來”
“好。”君漸書答應得很快。
沐風走之前,還擔心過他和師尊可能會有交流上的問題。
不過看情況,師尊就算被豔骨蒙騙,還是對他的信任要更勝一籌。
君漸書緩緩道:“師尊,剛才沐風來找我了。”
秦舟眼睛一亮:“怎麼樣?他找到了什麼?”
“他找到了不少東西,不過可能不是師尊希望的那樣。”君漸書緩緩道。
他點了盞燈,將沐風告訴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秦舟。
秦舟聽完,麵色也不是太好:“沐風現在回去埋葬他師祖了?”
“對。”
“好。”秦舟點點頭,心裡有股氣堵著,讓他想說些什麼,但是又找不到好說的。他隻能又說了一遍:“好。”
君漸書趁熱打鐵地問:“師尊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秦舟明白他要問什麼:“我目前不會修煉豔骨,日後就算想修煉,也會和你說的。你不用太過擔心,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這種關頭,君漸書剛聽了沐風的警告,能信他才怪了。
日後再說吧。秦舟想,既然君漸書不是那麼在意沒有性生活,那他也不用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