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往事不塵煙(2 / 2)

貴女楹門 今朝如晤 4875 字 9個月前

“殺他是為了人心,”陸以蘅狠狠一勒麻繩,幾乎是從後槽牙裡蹦出來的字眼,她拍拍發紅的手掌站起身,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裙擺,好似怕沾染上塵埃和血漬,“一取民心,二亂賊心,三嘛,得將心。”她說的潦潦草草又漫不經心。

蘇一粥卻沒有動。

“蘇小將軍誰也不信,邱參將是任宰輔派來的‘細作’,我呢,是東宮或者是天子遣下來的耳目,興許因為和秦家的婚約,您壓根就將我當成是晉王的探子,退一萬步,姑娘家不是嬌蠻任性便是繡花枕頭,在您看來,剿匪大軍八千餘人,最一無是處的,就是我陸以蘅。”那姑娘哈哈一笑,這番自嘲倒是貼切,她不生氣,就要將你的心思都剖解開來。

“您想靠著自個兒一雙手去鏟平這十萬大山不成,西川侯和府衙裡的大人勾結眾所周知,不,他的背後是遠在千裡之外的皇城,那裡有著小貴人在助紂為虐,東書院林貞大人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陸以蘅伸手一指那“遠在天邊”的蒼空星穹,“小將軍心胸四海卻壯誌難酬,生怕這兩省官吏誤了軍機軍情,生怕這身邊將領充做細作遭人收買。”

陸以蘅可不跟你客套,既然說到了這份上不如大家都攤開了,何必遮遮掩掩的,近兩個月來“貌合神離”難受至極,猜忌讓這次剿匪行動一盤散沙,甚至快成了個笑話。

“您等著看忠心,恰好,我想表忠心。”陸以蘅合掌一擊,簡潔明了。

蘇一粥眯了眯眼,半晌沒有說話,最終唇角動了動:“殺的好。”他淡淡道,口吻裡充斥著對西川侯的嫌惡和咎由自取的快意,那是在邱廉麵前不曾表露出來的痕跡。

他微微一笑,揮手讓所有人整裝完畢緊跟下山,他們的時間不多,還要回營與其他三路人馬彙合,剿匪的烽火在這一刻已然打響,耽擱的片刻都會成為成敗轉折。

一行人身形矯健飛奔於昏暗的山林小道,去時不是來時路,可蘇一粥壓根不需要分辨風向月色,他一雙在黑暗中的眼睛早已摸了個通透。

“蘇小將軍看起來可不像石海所說年幼在順寧府流落三年。”陸以蘅對此早就有疑惑,石將軍說來輕鬆,隨隨便便舉薦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小年輕,就因為他熟悉地形?“您對賊寇深惡痛絕,絕不是因為心係百姓疾苦想要為民請命吧。”要說為國為民感同身受大義凜然者,誰人不羨慕,誰人不欽佩,可不是每個人生來便有這等體悟,更多的,是來自於自身的經曆。

蘇一粥原本的疾步如風倒是慢了下來,示意讓身後的將士們先行一步,他想了想,沒有一吐為快,兩人之間原本的隔閡因為今夜的行動和陸以蘅的話消弭大半,雖不說推心置腹可的確心神所一。

“我聽邱參將說,這兒有您的恩人。”陸以蘅倒不是為了打探什麼小秘密,而是身為同僚同袍,既取信於人自然應敞開心扉。

蘇一粥的眉頭動了動,他是個看起來劍眉星目的年輕人,微微蹙起半分反而有些斂緊了深思的錯覺:“是,一飯之恩。”他不否認,說到這裡的時候喉口微微緊縮,顯然這段往事給於他很深的印象。

“那您這位恩人呢?”陸以蘅下意識接口,蘇一粥此番來剿匪是不是也很想見一見那位恩人。

蘇一粥愣了愣,腳步又突的快了起來,一陣風似的掠過了她身邊。

“死了,很早就死了。”他的聲音微涼,好像夜泉。

陸以蘅頓住了腳步,蘇一粥轉瞬的眼神裡是盛滿月色下的惆悵和怨憎,她這才知曉這小將軍也有不為人知的過往,當年年幼流落偏隅就是個小乞丐,風餐露宿苟且偷生於山林,吃的多是野果野禽,若是運氣不好什麼都沒逮到,那就餓著肚子,後來春暖花開,有人上山祭祖祈福,他遇到了一個善心人贈與香果午膳還有手中的糖葫蘆。

小乞丐多方打聽才得知了恩人在順寧府,他下山在船塢碼頭打了一個月的零工買了一懷抱的葫蘆糖人趕去相謝,可斷壁殘垣人去樓空,才知順寧府三縣遭了匪賊搶掠一空,那人家一十三口死於賊人之手,血流成河,那年,那個笑的春花燦爛的小姑娘正豆蔻年華。

蘇一粥其實記的不是很清楚了,連她的樣貌都已經漸漸淡忘,多年前的那個晴朗午後,到底是山花太絢爛了,還是那支糖葫蘆太甜膩了。

他的糖人碎了一地。

從偏隅到盛京城,他不堪教化、頂撞上司,可不光是因為犟脾氣才被調離。

“石將軍知道始末。”陸以蘅喃喃道,兵部會突然將蘇一粥臨時調去盛京城,定是因為石將軍知道他有著所謂的“情仇”,所以這次剿匪才當機立斷舉薦此人,他不會畏懼權貴,也不會折腰金銀。

他想要的,是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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