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陸以蘅的喉嚨發毛刺痛,沙啞的不像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守在床邊的是一個小丫頭,十四五歲的豆蔻年華,梳著的兩個小髻上綁著漂亮的紅繩,耳邊有些淩亂來不及整理的發絲,樸實無華。
“這兒是小柳樹村,你昏迷了三天,哎,彆動,”雙髻丫頭著急地按下想要掙紮起身的陸以蘅,“村裡的二姥爺發現你被衝在江邊,渾身都是傷的,他忙找了人……”
江岸,渾身傷……陸以蘅腦中的混沌還沒消散,聽不清楚那丫頭後麵說了什麼,是自己叫山洪衝進了旻江被附近的村民所救嗎?
雙髻丫頭將被褥重新掩好,摸了摸陸以蘅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熱,這才安心的端上剛熬好的薄粥,她貼心的舀著湯勺怕燙嘴的吹了吹:“你額頭撞傷了一直在流血,幸好我家還留存了止血的草藥,你哥哥也受了傷,不過……”
陸以蘅一愣打斷她:“我……哥哥?”她沒明白。
“是呀,”小丫頭未察覺她神色有變,將湯勺遞送到她唇邊,“你們運氣真好,前兩年有個修堤的河工叫大水衝走,全村人尋了七八天都找不到呢。”河工的家人哭的死去活來卻連個屍首也看不到,這回救上來的兩人定是被前幾日那場山洪衝到三川河段進了旻江,奄奄一息竟還沒有死,男人的手裡纏著一段花色襟帶,正是這姑娘衣衫上的,“還燙不燙?”
雙髻丫頭的湯勺觸到陸以蘅蒼白的唇。
哐當——
粥碗因那姑娘突如其來的推拒打翻在地,陸以蘅就如同一隻擔驚受怕的兔子般幾乎是從床榻上彈跳起來,小丫頭猝不及防被熱粥燙了一身。
“他在哪兒!”病姑娘雙眼驚恐怒睜,明明應該隻有她一人被衝下河段,那另一人——另一人是誰,她其實很清楚卻不敢想也不敢置信,陸以蘅掀開被褥,噗通,整個人狠狠地摔倒在地爬不起身。
她扭過頭才發現自己的右腿支著一片薄木板綁著厚厚的繃帶,她無法曲腿、無法站立,腳踝觸地的壓製重量令整條右腿疼痛的如同千萬螞蟻在啃食骨髓。
陸以蘅咬著牙低呼。
“他在哪兒?!我……我要見他!”她不問自己這條腿怎麼了,滿心滿腦隻想知道那個男人究竟受了什麼傷,她的指甲在山上攀岩時早已被撬的血肉模糊,如今摔得肘骨生疼鮮血淋漓,她站不起走不了就拚命拖著這條無法動彈的腿朝前一步步地爬,原本蒼白的臉更是失了血色像地府裡鑽出來那麵目猙獰的惡鬼,“我要見他!”
她聲嘶力竭的模樣嚇壞了雙髻小丫頭。
陸以蘅似感覺不到疼痛,包紮好的傷口裂開斑斑點點的血跡滲,口中的嗚咽變成了某種倉皇的泣鳴,不知是因為渾身上下的神經刺痛還是因為這無能為力的身體,所有的情緒力量結束在疼痛迸發的終點,她的死撐挨不住虛弱身體的承受,嗓子眼裡的腥味上湧而來,情緒的激動令她無法克製喉口。
嘔,吐出的黃疸水裡帶著血絲,陸以蘅筋疲力竭地暈眩沉睡。
小屋內充斥著草藥熬煮的苦澀氣息,淡淡的血腥一直沒有散去。
陸以蘅再次醒來的時候,燭火的光暈打在臉側,雙髻小丫頭正枕著胳膊趴在小木桌上淺眠。
她嗓子乾啞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指尖費力的想要觸碰床邊的茶盞卻不小心將杯盞拂落。
哐啷。
驚醒了那丫頭。
她的眼底沒有厭煩和懈怠,隻有滿臉的擔憂化成了輕緩的釋懷,忙揉了揉犯困的眼角上前來貼心扶住陸以蘅的脊背挨靠在床頭。
“你哥哥還沒有醒,但是……你不要擔心,”她生怕這姑娘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傷害到自己忙開口安慰,“你的右腿骨折了,我不是大夫也不懂什麼醫術,都是村子裡老一輩的法子,我找了塊木板幫你固定腿腳,”那小丫頭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村裡上山打獵的小武哥常常受傷,大家夥、大家夥都是這麼醫的,你、你先把藥喝了,好嗎?”
小丫頭端上藥碗極有耐心,看來,是她重新熬煮的。
陸以蘅發著愣竟覺感動心酸,素不相識的人救了她的命還如此誠懇相待,她紅著眼眶接下湯碗一飲而儘,藥味苦澀延綿入喉,突地,嘴裡給塞進了一顆小棗,清甜清甜。
雙髻丫頭笑吟吟:“我每回吃藥,二姥爺都給塞個小棗。”身上的病痛折磨可不是一句良藥苦口可以彌補的。
陸以蘅心頭發軟,曾幾何時自己的三姐姐也喜歡在良藥之後添一片桃花糕解苦,她們都是一樣善良且心懷美好的姑娘。
“抱歉……”她在為上一回醒來情緒過於激動的事道歉。
小丫頭不在意的擺手:“季叔叔說,你們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陸以蘅伸手撫上自己的右腿,一觸碰就好像刮到了疼痛的漣漪,一圈圈的在肌肉裡擴散,她悶*哼蹙眉。
丫頭舔了舔唇角,臉上有些遺憾的歉意:“進出村的大道昨日被水淹了,大家夥兒都在想辦法疏通,村子裡藥材緊缺沒有麻沸散了,你這傷隻能自個兒忍著些。”泗水正在經曆洪澇,聽說朝廷裡頒了新令還派了大官下來分撥調度,隻是現在一雙眼瞧出去能見的,除了水,還是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