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殺人,就意味著又有悲慘的仇恨砸到人間,砸到她這個倒黴蛋的肩上。
外麵的雨下得極大,尹書韞撐起油紙傘,遁入雨色中。
“劈裡啪啦”得雨水砸在傘麵上,如大珠落玉盤,走至廊橋時,發現漫天雨色下,尹雲觀還跪在那裡。
他跪得筆直,臉色蒼白,雨珠不斷從他的下頜骨劃落。
看到尹書韞走來後,他甚至還有心情笑,“阿姐,起得很早。”
“你跪了一夜?”尹書韞略微皺起眉。
尹雲觀卻答非所問,“尹子韻,你很急著嫁人麼?”
見尹書韞沒有回答,他繼續說,“你能不能再等一等,我幫你找其他人家,不行,就你那個眼神...”
“什麼?”雨聲太大,尹雲觀的聲音近乎呢喃,尹書韞什麼都沒聽到。
尹雲觀卻換了句話,“女子並不隻有嫁人一條道路。”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尹書韞回答得很不太自然,因為平日裡尹雲觀總是站著,個子比她高很多,其實她對他的容貌隻是看了個大概,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得看到尹雲觀的五官。
隻覺得晉衣很他很是相襯,容貌有種魏晉匠人潑墨的灑脫寫意,輪廓分明,又很是精致,無愧於那句常來形容他的“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
尹雲觀收回視線,沒有再言語。尹書韞心係青山劍,快步離開。
已然走到尹府門口,尹書韞又停下腳步,她看向河東的方向,凝視幾瞬後,深歎一口氣,又退回尹府中。
她撐著傘快步走回廊橋,看到尹雲觀如她所料,已經在雨中暈了過去。
她彎下腰,撐起尹雲觀的身體,發現少年比她想象中的要重。不過她不是尋常氣力的人,尹書韞一手執傘一手扶著尹雲觀往回走。
回到院落後,尹書韞用腳抵開門,把傘扔到屋簷下走廊上,把尹雲觀扶到自己的榻上。
尹書韞抬起手摸尹雲觀的額頭,果然滾燙無比。
“明明沒有人看著,隨時都可以自己起身,不知道為什麼要徑自跪一整夜。”尹書韞低聲道,“額頭都能滾雞蛋了。”
窗外雨爭先恐後往屋內吹打,尹書韞把窗戶關小些,又出去備水備藥。
尹書韞端著銅盆回來,坐到榻旁,把布帛沉到水中,擰乾後放在尹雲觀的額頭上。
尹雲觀手長腿長,有半截腿垂在地上,還有右胳膊也往地上垂,尹雲觀把他的胳膊抬起來,想抬到榻上去,期間她的手心不慎蹭到尹雲觀的手腕,覺得手感有些硌人。
尹書韞不由得一愣,不能吧,他一個習六藝半習武的文人,手腕怎麼這麼僵硬?
尹書韞垂頭一看,眼睛不由得睜大。
尹雲觀的手腕上,布著密密麻麻的燙傷,像遒勁的毛筆字,被縱橫錯亂地紮在了皮肉上。
不知道是被什麼燙的,陳年的印子很是斑駁。
從外表看,尹書韞怎麼也看不出來尹雲觀身上會有這樣的傷口,像他這樣的人,吃穿用度都像是算著來的,平日裡衣裳上整齊得連個褶皺都沒有,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