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競選禮堂一片混亂。
主席台上, 明謹言遲遲沒有出現,而觀眾席上,致學聯盟的人都慌了。
“明謹言呢?”
“她真的為了她女兒放棄競選?”
“瘋了吧!我們在她身上投了那麼多資源!”
主席台上, 主持人接連叫喚著明謹言的名字。他一聲聲的叫喊通過攝像頭、通過遍布這個城市無數的公共光屏,展現在肯尼聯邦所有公民前麵。
“17號明謹言!”
“17號明謹言!”
“17號明謹言!”
競選的直播彈幕上, 有網友不斷發言——
【她不會不上台了吧!】
【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兒啊!】
【這有什麼辦法呢?那些不法份子用槍指著你女兒啊!誰敢上台?】
【早知道她會放棄,我就不投票給她了!】
【誰能知道呢!】
【放棄競選才好!廢除公民製度本來就很荒謬!這麼好的製度為啥要放棄?明謹言不競選也好!】
【就是嘍!老子好不容易投了個好胎, 出生就是二等公民,我才不要以後也隨機進入裂縫呢!】
【怎麼會有人投票給明謹言啊!傻了吧!】
【三等公民送死就送死,為什麼要拉我們這些一二等公民一起死!】
【我倒是覺得那些綁匪終於做了件好事!早該讓明謹言放棄了!】
一條條彈幕自光屏上飄過,明謹言卻沒有上台。
倉庫裡, 執事笑了。
這就是人性!
到底血濃於水, 明謹言怎麼也不可能為了那些不認識的三等公民們, 放棄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啊!
執事得意地看向明月溪,“明小姐,恭喜你,你賭贏了呢!”
明月溪怔怔地看著光屏。
她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那乾擾她日日夜夜的執念有了一個歸宿。
可是, 她感覺不到開心, 也沒有任何喜悅。
明月溪說不出那種感覺,就像有塊巨石壓在心口, 讓她更加喘不過氣。
執事卻格外開心。
所有的努力在這一天終於有了回報!
其實,暗殺明謹言, 比綁架明月溪更容易。讓明謹言做選擇, 相當於把選擇權放在她手裡,一旦明謹言選擇放棄明月溪,神賜會做的一切都成了明謹言當選的嫁衣。
這是一步險棋。
可神賜會不得不如此。
明謹言已經為廢除公民製度努力了十年了。一旦神賜會暗殺成功, 非但不會摧毀民眾對她的信任,反而會引起民眾的逆反心理,死了一個明謹言,還會有第二個明謹言,第三個明謹言站出來。
但是,如果明謹言放棄選舉,那寒的是所有選民的心。即便這個放棄是有理由的,可以依舊意味著,三等公民是可以被放棄的。
十年以來,明謹言已經不是明謹言了。她可以被暗殺,她可以倒下,但她決不能放棄。
一聲聲叫喚也喚不回明謹言,主持人看到光屏上的彈幕,知道發生了什麼,選擇放棄,正準備叫18號候選人。
突然,禮堂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狂風而來,吹起大會遮擋窗戶的帷幔,午後燦爛的陽光照進大堂中。
明謹言穿著整齊的銀灰色套裙,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挺胸抬頭,目光堅定,毫不猶豫走向主席台。
走過那靠窗的通道,敞亮的陽光落在她身上,明亮地讓人睜不開眼。
那是一個自光明而來的女人,仿佛能把光明,帶給這個世界。
最終,明謹言走到主席台上。
主持人愣了好一會,直到明謹言叫了聲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著急忙慌地把立式話筒調整到合適明謹言的位置,邀請她演講。
明謹言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掃過現場各黨派的總統候選人們,以及那巨大的光屏。
“大家好,我是17號候選人。”
“——明謹言。”
*
光屏上,彈幕肅清了一瞬。
無數觀看著光屏的觀眾們都安靜了,現場能聽到周圍觀眾起伏的呼吸聲。
明謹言沒有放棄。
她上台了,她真的上台了!
尤其是殖民區的三等公民們,看到光屏中的明謹言,看到她一遍遍複述著她那早已爛熟於心的競選宣言,大家熱淚盈眶。
她居然,真的選擇了他們!
曆史的齒輪在這一刻重新滾動,駛向未知的未來,隱藏在聯邦表麵富華下的巨變,在無聲的展開。
……
明家莊園裡,維客等人看著光屏上的明謹言,也一樣呆滯了,囔囔地問著身邊的江岫白,“岫白哥……伯母怎麼能真的上去呢?那大小姐怎麼辦啊!她……她真的不在乎大小姐了嗎?”
維客和明月溪很熟,他知道明月溪過去一直介意明謹言不關心自己的事情,但那時候,維客隻覺得,誰家的父母不忙碌呢?隻是明月溪太矯情。
當他知道明月溪真的被綁架,綁匪要求明謹言為明月溪放棄競選時候,維客也認為,明月溪一定會沒事的。
怎麼會有母親放棄自己的女兒,選擇去幫助一群全然陌生的人呢?
可是,當明謹言真的站在主席台上時候,維客覺得自己的cpu都被燒乾了,也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況。
明謹言上台了。
那大小姐……大小姐怎麼辦呢?
“明月溪……會死吧。”
田心也在生日宴會,看著巨大的光屏,說出了每一個人都能猜到,但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江岫白盯著光屏,眼中滿是陰翳,“彆想了,去找,一定要找到溪溪!”
所有學生都行動起來。
隻是,大家都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了。
……
拉弗尼亞郊外某倉庫
執事怔怔地看著光屏。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明謹言怎麼會放棄明月溪呢?
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明月溪突然笑了,笑聲放肆又張揚,“神賜會!你們輸了!我也輸了!這就是我的母親,這就是明謹言!”
“我和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可每年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她怎麼可能會為了我停止腳步?你們就不應該用我去威脅她!這是絕不可能成功的!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
執事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一拳砸向光屏,光屏瞬間四分五裂。
可屏幕中的明謹言依舊站在主席台上,沒有受到任何乾擾地繼續演講著。
“收拾好東西,馬上離開!”
執事回過神,吩咐著接下去的事情,“明謹言通過初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馬上就有命令管理局的權利,聯邦的人很快就會找過來!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這裡!”
剩下的人慌忙開始收拾,不能在倉庫留下任何可以追蹤到他們的痕跡!
此時,有個人指著明月溪,問,“那這人怎麼辦?”
所有人都看向明月溪。
最難處理的就是明月溪了。
執事微眯著眼,眸光裡閃過一絲陰寒,沒有半分猶豫。
“莊納金,殺了她!”
莊納金一頓。
他來殺?!
明月溪好歹是她同學啊!
明月溪聽到這名字,也是一怔。她對學院漠不關心,但不代表她一無所知,有些同學的名字,她也是知道的。
莊納金居然是神賜會的人……
也是,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姚茜都能背叛她,又何況莊納金?
執事把槍塞進莊納金手裡,“槍!會用吧!做得乾淨點!”然後,他看向旁邊在收拾的“落刃”,“你去,和莊納金一起,看好明月溪。”
莊納金握著槍,戰戰兢兢地驅趕著明月溪。
薑彌也老實站起來,回應執事“哦”了一聲。
哪是什麼看好明月溪,分明就是監督莊納金嘛!不過,莊納金本來就是新人,執事不放心,也很正常。
薑彌頂著落刃的麵具,默默跟在莊納金的明月溪身後。
本來還想怎麼找機會處理莊納金,把明月溪救出去,現在倒是方便了。
執事他們要處理被明月溪殺掉的信徒的屍體,所以讓莊納金在倉庫外頭處理明月溪。
三人走出倉庫,來到倉庫外的一處樹林,莊納金的槍一直指著明月溪,不敢鬆懈。
走到一棵大樹下,明月溪停下來。
“在這裡動手吧,等會兒直接挖個坑埋了,挺方便的。”明月溪為自己選好了葬身之所。
“你後悔嗎?”莊納金問,“你當時要是不聽執事的話,或許可以跑掉的。”
“後悔?”明月溪囔囔的重複了一遍。她也不知道,她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
“路是我自己選的,”明月溪說,“她依然是明議員,依然可以競選成功,什麼都沒有影響。輸的人是我,至始至終,隻有我而已。”
是啊,莊納金回顧今天發生的一切。整個聯邦被攪得天翻地覆,網絡上議論紛紛,可最後,輸的人,隻有明月溪。
哦,應該還有神賜會。
“我甘以我的命為賭注,輸了……就輸了吧。”明月溪苦澀一笑,閉上雙眼。
莊納金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舉起槍。
薑彌手指微動,指尖已經變成硬化的藤蔓,隨時準備擋住子彈。
下一瞬,莊納金頭也不回,突然調轉槍頭,一槍崩掉身後薑彌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