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站在男人的手心裡,往遠方看去。在離江心數十米遠的江岸上,一大片草木鬱鬱蔥蔥地生長著。久違的陸地出現在視線之中,看得小鳥心裡一陣激動,毛茸茸的小身子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如果不是男人手掌的麵積有限,小肥鳥真想就地來一場熱血街舞秀。
男人發現小鳥站在自己的掌中抖了起來,他誤以為鳥兒是被傍晚的寒風吹得哆嗦,貼心地舉起另一隻手,在小鳥的四周攏起來,作屏風狀。
發現這一點的祁硯心中有些動容。剛見麵時,他曾依據外表猜想男人是“黑.道大哥”的人設,但沒想到的是,事實上男人非常體貼細心,既有砍殺鯰鯊時凶悍的一麵,也有照顧自己時溫柔的一麵。
黑衣的男人捧著一團小紅鳥,兩者齊齊看向不遠處的岸邊。
“小紅,到時候……你隨我一同上岸麼?”
發現男人在自己耳畔低語著,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從耳邊一直傳到心底,讓祁硯整個身子都酥酥軟軟的。
“咕嘰咕嘰。”小鳥點點頭。它才不要在這孤零零的樹乾上繼續呆下去呢——如果陸地上能有它的一塊容身之所,無論是怎樣的環境,它都願意前去!
畢竟,對於曾經的人類來說,大地是自己永遠的故鄉。
男人仰躺在樹乾上,把葉子做成的“被單”蓋在身上。小鳥則鑽進樹洞裡,度過它在樹乾上漂流的最後一晚。樹洞裡儲藏的食物,無論是魚肉還是樹果,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麵對著這種“彈儘糧絕”的局麵,祁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維持自己的漂流生活。
是時候離開這裡,回歸陸地了。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男人將小鳥從樹洞中叫醒。
“就快到了,”他用手指點了點鳥兒的小腦袋,看著小鳥睡眼惺忪的模樣,補充道:“我們在前方靠岸。我曾來過這一片河域中打魚,對這裡比較熟悉。從那邊上岸之後再步行一個時辰,應該就能抵達我居住的村莊。”
小鳥卷起翅膀揉了揉眼睛。看到前方近在咫尺的河岸,上麵的一草一木映在眼裡都無比清晰,它興奮地咕嘰叫了一聲,身子搖搖擺擺地轉起了圈兒。
河道越來越窄。在離岸邊最近的那一刻,男人頭上頂著圓嘟嘟的小鳥,肩上背著紮好的、裝滿藥草的布袋子,站在樹乾邊緣撲通一聲跳下了水。
在緩慢的江流之中,男人展現出了很好的遊泳技術,強忍著遍體傷痕帶來的疼痛,奮力劃動著四肢。遊至淺水區後,他一隻手扶著腦門頂上的小東西,另一隻手牢牢地牽著身後漂浮的鯰鯊身軀,把它們帶回到了岸上。
祁硯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他生活了數日的樹乾,目送它隨著江流一起一伏、逐漸漂遠。然後緊緊地扒住了男人的腦袋,走向新的土地。
他要跟著男人回家去。
想想就興奮!
淌過淺水的河灘,男人從雜草叢生的岸邊扒開一條小道,拖著鯰鯊剩下一半的沉重身軀,堅持一鼓作氣地往前走。
待到太陽逐漸升高,河岸邊天色一片敞亮,男人雖然疲累,可前進的步伐一刻也沒有鬆懈。
“還有二三裡路。”男人自言自語地說著,既是說給頭頂的小鳥聽,也是在鼓勵自己。
翻過了最後一個小山丘,祁硯抬頭張望,隻見不遠處有數道炊煙嫋嫋升起,眼前赫然是一片磚土砌成的小房子,房頂蓋著清一色的大紅瓦片。小屋子們有高有矮,三三兩兩地聚集成村,在更遠處的地方還有著大片規整的田地。
這裡是鄉村,一座古樸的小村莊。男人的故鄉。
“到了……”男人走到村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伸手擦拭著身上的汗水。小鳥從他的頭頂上跳下來,在近處讀著村口石碑上寫著的文字。
“樂莊?”祁硯心裡默念著村莊的名字,“這究竟是讀作‘勒’呢,還是讀作‘悅’?”
正想著,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個高亢的男聲。
“哎喲喂——墨哥啊墨哥,你總算是回來了!”
聽到喊聲的男人立刻站起身,直麵著從村裡匆匆奔出的那個留著平頭、穿著背心的年輕男子。
“阿進,發生何事了?”
那個被男人稱作“阿進”的年輕男子呼哧帶喘地跑上前來,並沒有注意到男人身後的小鳥。他一臉焦急地對男人說道:“墨哥,你快回去看看,你母親病情加重,已經昏迷了半日不曾醒來。你弟弟又是個不管事的,這會兒全指著你了。”他目光一抬,看到了男人肩上背著的布袋子,衝口問道:“誒,藥采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