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說不清娛樂圈裡默認的事情和潛規則,但杜仲對紀攬月也很放心。
到底是紀家出來的人,哪兒就真能是朵小白花?
單這威勢,略略放出來,就夠讓人害怕了。
“行了,大概就是這樣。你這邊還有二三和決賽,差不多一個半月就結束了。”
杜仲收拾了帶來的文件:“你要第一出道,我就給你搞好後勤。跟節目組的接洽也已經在進行了,你身份不好告訴彆人,但他們也會從邱星路對你的客氣上來掂量自己的態度。”
站直以後,杜仲歎氣:“我也見過不少人來娛樂圈玩玩,但還真沒有你這種要從選秀出去的。”
人家一般都直接演電視劇、電影,或者綜藝節目,帶資進組嘛,走一圈流程打出名氣了,再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有的適合這個圈子,於是就繼續了;
有的認為不怎麼樣,也就離開了。
但如紀攬月這樣,非來參加一個小選秀,還不給自己抬票走關係,這就罕見了。
她哥要真的跟著全程,彆說第一了,節目都能買下來。
哦不對,節目組背後的視頻平台都能買下來。
紀攬月任性道:“我喜歡。”
杜仲:“……”哎,萬惡的資本家啊!
誰不想成為這樣有錢有勢的人呢?
·
沒多久,紀攬月被帶去了一個舞蹈教室,說是接下來要錄采訪和跟家人打電話。
留下來的55人,每位都有一個單獨的空間來做這件事情。
雖然這個空間裡,有著十幾二十人的拍攝隊伍。
紀攬月:“……”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卡片,再抬頭:“這還算單獨打電話啊?”
節目組:“……”
麵麵相覷,彼此無奈。
這一次跟著的是一個編導小姐姐:“……入鏡的隻有你呢,不要把我們當人就好了。”
她這話一出來,遭到了眾人的附和:“對對對,當我們是一棵菜就行。”
剛結束緊張的一公舞台,大家都很放鬆,說話間也輕快了許多。
這要求倒是可愛,紀攬月笑了笑:“好呀!”
參照其他節目,以及大家的劇本效果,還有各項因素。最後,此次單人采訪與家人通話兩個內
容,是先采訪,再打電話。
因為怕選手哭紅了眼睛,腫起來就不好看了。情緒上也會受到影響的,畢竟都一兩個月沒聯係家人了。
編導:“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攬月。”
紀攬月:“嗯。”
編導:“首先,恭喜攬月獲得了第一名,舞台很棒。”
紀攬月點頭:“嗯對,實至名歸。”
編導:“……”
她左右看看,試圖尋找援助。
怎麼辦?選手把我話堵死了!
再扭頭看向紀攬月,對方臉上一片坦然之色,很明顯,她就是這樣想的。
編導:“……攬月很有自信呀!”
紀攬月:“我們組最好,不出意外,也會最好。”
翻譯:我們組表演最炸最齊,你們不出幺蛾子給修音亂切鏡頭操作後台票數的話,我們的成績肯定也是最好的。
她說的時候還特意在句子間頓了少許。
編導:“……”
我覺得她在針對我,並且我有了證據。
欲言又止,她決定換個話題:“攬月是第二次坐上金字塔尖的座椅了,那個位置是很特殊的。包括當初設計的時候,也製作成了王座的模樣。”
說到這裡,就看見紀攬月淺淺地皺了下眉。
編導愣了下:“怎麼了?”
紀攬月糾正她:“那個座椅很粗糙,不是王座。如果要兩相比較……你們登月碰瓷了。”
後麵那話還是她最近幾天從其他人那裡學來的。
王座誒,她長公主又不是沒見過。
小時候被她父皇抱著坐過,長大了,弟弟登基後四下無人之際,她昭寧也是坐上去過的。
論材質、做工、文化、蘊意……方方麵麵,就那個破白色板子塗了金漆搭成的座椅,還能用“王座”來形容?
彆鬨了。
編導:“……”
等等,做紀攬月的采訪是這麼累的嗎?
之前的幾次小采裡,這位小姐姐是沒有參與過的。
向同事以眼神詢問,對方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沒辦法,編導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是的,這隻是一個象征意義。”
不等紀攬月開口,她迅速接著自己的話往下:“上一次是在初評級裡自己選擇的,這一次是粉絲投票送你上去的。你有什麼感觸嗎?”
多簡
單的問題,對粉絲表示下感謝就可以了。
簡直是送分題。
編導很滿足,其實她也不是來為難紀攬月的。
隻不過例行采訪罷了,這種問題還是要問一問的。
她覺得自己善解人意,結果,對麵乖巧坐著的紀攬月卻並不是如此認為。
隻見,長公主皺了下眉,帶著一絲絲嫌棄地說道:“太硬了,很不舒服。”
編導已經石化。
紀攬月又補了一句:“高處的感覺很好,是我的地方。”
編導繼續石化。
我是問這個嗎?此刻,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有人戳了戳她,將編導小姐姐從恍惚的世界裡拽了出來。
“啊、哦哦,攬月,不是問椅子的感受……是說你當時有沒有什麼彆的想法?”她試圖引導。
紀攬月回憶了一下,誠實搖頭:“你是想讓我煽情嗎?”
編導:“……”
真的,節目組,你把“采訪界泥石流”頒給紀攬月吧,她擔得起。
·
紀攬月的電話是打給紀長風的,大小姐的親哥哥。
她父母常年在國外,父親紀揚主管昭玄集團的國際部分,母親冉凝心是歐洲某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
都是活動範圍在很遠地方的人。
紀長風則是負責昭玄集團國內的業務,同樣很忙碌。
相比而言,大小姐這個人,是家裡最清閒的了。
拿到了久違的手機,但長公主沒什麼激動的。
她不是手機控,也不是各大APP或者遊戲愛好者,脫離手機這麼長時間,紀攬月很適應。
——因為她還沒來得及感受手機的魅力。
指紋認證後,看著屏幕亮起,上麵的時間數字碩大而清晰。
紀攬月第一念頭是:爸媽那裡應該是清晨,說不定已經起來了。
時差,這是紀攬月再度發現的一個新名詞,是原本的大小姐的記憶。
隻停頓了半秒,紀攬月眨了下眼,點開通話,選擇了紀長風的號碼。
私人號碼,禁止鏡頭懟屏幕拍的那種。
“嘟——”一聲後,對方便接了起來。
紀長風:“月月。”
聽到這聲音,紀攬月有點愣神。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麵對原本的那個紀攬月的家人了。
書,又或者是世界,這裡如此真實,早就
分不清了。
那原先的紀攬月呢?她是不是真如自己剛來時候的感應那般,到了自己的地盤呢?
大小姐成為了長公主嗎?
倒是也不怕有人欺負她,昭寧長公主的名頭是很好用的。
可那裡與這裡,最大的不同應該在於家人。
紀攬月看著手裡的屏幕,免提開著,沒有接觸到人臉,也就沒有暗下去。
頁麵上的備注是“哥哥”。
大小姐應該有一個很親昵的家庭吧?不是皇家氛圍,沒有那麼多不得已,也沒有那般的驚心動魄與詭譎手段。
紀攬月有點,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了。
他們不是我的親人,可他們是大小姐的親人。我占據了她的身體,我有了她的一切,我該為她負責。
可是,她的親人呢?
大小姐不在這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異世界的亡魂,一個什麼鬼長公主。
有什麼用呢?再大的名頭,也比不上原本的紀攬月。
哪怕一個世界,都比不上紀長風原來的妹妹。
我是鳩占鵲巢。長公主這樣告訴自己。
沒有人能長期地偽裝成為另一個人,誰都做不到。
長公主竭力去避免的難題,就這樣擺在了她麵前。
我該怎麼做?我要告訴他們,我已經不是我了嗎?我能告訴嗎?他們會相信嗎?
這樣神奇的事情,隻有鬼神能夠做到。
紀攬月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
同時,在這短暫的片刻,沒有人能注意到,也不會有人看見。
雲起雲舒,無數條看不見的線被扯斷、替換、更新、重連,所有人的身上都多了些什麼,又少了些什麼。
這個世界有時候會顯得虛假,但有時候格外真實。
懸於空中的路,本該筆直平坦,可這裡卻時不時就有著或淺或深的坑。
然後一刹那,似乎有人意識到了,於是一切就變了。
高的被撫平,低的被填充,歪斜的地方被糾正。
路還是路,但又不是路。
紀攬月心裡一空,又驀地一滿。
她下意識揚起頭,視線落在了窗外,那裡有一抹陽光,恰好將尾羽灑在了她的臉頰。
光斑斜映,照著她清澈鎖骨,掃了她心間陰霾。
好像一切不一樣了。
紀攬月心聲頓起,似是有人在跟
她說話。
這裡不一樣了,不是書了,不是既定命運線了。
你來了,這裡也就變了。
不是書了。
不是書了。
那輕盈如羽毛般的話語,連續呢喃了兩遍相同的句子。
忽而,停滯的時光再度變幻,流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