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 隻剩下沈願兮與周燕焜兩個人。
周燕焜拿不準沈願兮是真的等她姐, 還是有話和他說, 她沒有動作言語, 他也沒說話。
沉默的辦公室裡,空氣裡多了一絲悶熱。
沈願兮垂下眼, 緩步走到辦公桌旁,拿開遮著開心果的那兩份文件, 望向他手剝的果仁。
她仍沒說話,安靜地看著果仁,像在數數。
周燕焜以為她即將要興師問罪,這種安靜讓他更感覺到房間更悶。
房裡悶熱得讓他喉嚨乾燥,扯著領帶鬆著領口,呼吸才終於順暢。
他怕她的沉默, 怕她開口是質問他的語氣。
他怕她生氣,他難以招架。
周燕焜選擇先出聲, 站在她身後, 深深地望著她的背影說:“梨梨,有件事, 一直想和你談。”
沈願兮依然看著果殼, 沒有回頭。
果殼那一邊裡有些細小的碎末, 果仁那一側則剝得很乾淨,全部放在乾淨的透明保鮮膜上。
她難以想象她認識的少爺,會安靜坐在辦公室裡,做這種“浪費時間”的小事情, 更做得這樣細心。
周燕焜在沈薇梨身後站得筆直挺拔,仿佛正站在峽穀中間,緩緩流淌著的嗓音壓得低沉:
“我想找去沈二叔,問問他還能不能找到當時的那對夫妻。”
沈願兮聽得愣住,那對夫妻顯然是指當初拐賣了她的夫妻。
周燕焜要找那對夫妻?
意外周燕焜要談的是這件事,沈願兮詫異地轉過身來:“什麼?”
周燕焜似是不敢與沈薇梨對視,躲著她的視線緩步走到辦公桌前,佯裝整理文件,邊低聲說:
“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但如今沈導是你的生父,我猜想當年的你應該是被拐走的。如果你是被拐走的,那麼我想,那對夫妻是否也可能拐過彆人家的小孩。”
“倘若那對夫妻是人販子,我想帶警方過去,人販子應該得到懲罰,同時也能幫助到彆人。”
除了人販子應該得到懲罰,除了這樣也能幫助到彆人,他還有對拐走沈願兮的人販子的極度憎恨。
雖說如果當初人販子沒有將她賣到沈家,他就不會認識她,但倘若沒有人販子,她也不會經曆那麼多的挫折痛苦。
自小到大,他親眼見到她曾經受了多少苦。
她遭受校園暴力不停地被討論不是親生的,為了家庭還債做一份又一份的兼職,因為還債做主播得了咽炎和胃病。
她從小與親生父母分離,因那兩個人販子受這樣多的苦,他必須要將那兩個人販子繩之以法。
而且她在被拐之後還算是幸運的,幸運地遇到了善良老實待她好的沈叔叔沈阿姨。
更不知道有多少其他不幸的孩子,正處在水深火熱中。
周燕焜說著,終於抬頭看向沈願兮:“梨梨,因為這件事與你有關,所以我在見沈二叔之前,想得到你的同意。”
周燕焜眸色認真深邃,有關這件事,他仿佛已思考許久。
而他在做的AI項目,也是與防拐打拐有關。
他做的這些,都因為她。
沈願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從知道酒店的顧經理都是他安排的感動,到方才聽到他和父親說的他正在做的防拐打拐項目,到此時他說要去找沈二叔、要去找拐賣她的那對夫妻。
她滿心裡都是驚訝與感動。
周燕焜為她做了這樣多的事。
她張了張嘴,發出一句更遠的提問:“之前為我撤熱搜的,是你嗎?”
沈願兮將問題拋出來的瞬間,周燕焜眸光就一閃,閃爍著避開對視,唯恐沈願兮說出一句“多管閒事”。
沈願兮沒再追問下去,因為已經有了答案,這些都是周燕焜為她默默做的。
她現在情緒很複雜,但她也能理得清,她清楚她對周燕焜更多的是感動,被他默默照顧守護的感動。
沈願兮輕道:“周……”
她想說謝謝他,然而她隻開口了一個字,眼睛就突然睜大。
她看到周燕焜流了鼻血!
同時周燕焜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左鼻子裡向下流,他下意識仰頭。
“彆仰頭,低頭,”沈願兮已經快步走來,扯著桌上紙巾就去擦他鼻子,“低頭,小焜。”
聽到熟悉的“小焜”二字,周燕焜停住,失神地看她。
沈願兮隻覺著急,小時候經常流鼻血是正常的,怎麼這麼大了他還流鼻血啊。
而且他鼻血流的很多,不是幾滴,很快就將紙巾滲透,紅血染到了沈願兮手指上,沈願兮趕緊又換紙巾堵,但是堵不住似的。
沈願兮看著他鼻子著急問:“你之前不流鼻血的啊,怎麼突然流鼻血了,前些天也流鼻血了嗎?”
沒得到周燕焜回答,沈願兮皺眉抬頭看他。
周燕焜定睛地凝視著她,一動不動的望她很深。
沈願兮急了,打他肩膀:“彆看了,我問你呢!”
周燕焜回神,在她打他肩膀的那一瞬間,就好像兩人之間回到從前,他一直提著的心緩緩落了下去。
“沒有,”周燕焜語氣也輕鬆了許多,“好幾年沒流鼻血了。”
周燕焜小時候很容易流鼻血,周媽媽帶他做過檢查,沒什麼問題,就隻是小朋友鼻粘膜薄,加上乾燥,就容易流鼻血。
他那時候嘴甜,流個鼻血,都要和沈薇梨說,流鼻血是他想她想的。
可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再流鼻血就不對勁了,尤其周燕焜又較之前瘦了很多,沈願兮唯恐周燕焜是身體出了問題,焦急地迭聲問:“那你最近有哪裡不舒服嗎?有沒有頭暈頭疼?”
周燕焜高,沈願兮得仰頭看周燕焜,累她脖子,按他肩膀:“你先坐下。”
周燕焜乖乖坐下,本來想誠實說他最近沒有不舒服,但話到嘴邊,到底是犯了老毛病,有了撒嬌的苦肉計味道,還裝作輕描淡寫地說:“最近偶爾頭暈頭疼,應該和失眠有關,沒什麼大問題吧。”
沈願兮擔心周燕焜已經是多年養下來的習慣和條件反射,擦著他的鼻血,眼看仍然止不住血,更覺得擔心:“今年體檢了嗎?上次體檢是去年七月份嗎?為什麼會失眠?”
周燕焜失眠與沈願兮有關,睡前總會搜索她的微博名字,看她的照片,腦袋裡胡思亂想很多事情。
想小時候她陪伴他的時光,想他成年以後他們相處時光,想她寵他、照顧他的畫麵,也想起那晚發生的事。
那晚發生的事,她沒有拒絕,除了她不讓他吻他,其他都是美好的。
總是忍不住在腦海裡再次場景模擬那晚的動作,她的聲音,她的腰肢,她的嬌軟。
也忍不住想象更多還未發生的動作,每晚睡前都難以自拔,一次又一次地發了瘋地想要她。
這樣想著,周燕焜的鼻血突然流得更多。
沈願兮滿臉都是急色,捏著他鼻子讓他用嘴呼吸,又倒了水在掌心,輕輕拍打他額頭。
就和幼時他流鼻血了一樣。
周燕焜貪戀這一時她對他的擔心,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讓他突然想變得嬌氣:“梨梨,我頭暈。”
沈願兮拍他額頭的動作一停,瞬間從俯身的姿勢變得蹲下去,仰頭問他:“頭暈嗎?很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做檢查?”
周燕焜不想去醫院,但想讓她陪他去醫院,這樣他就能夠和她有多一些相處的時間。
“你能陪我去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聲音也很輕。
正在這時,從洗手間回來的沈婉兮敲門進來,看到桌上帶血的紙團,再看到她願願按著周燕焜鼻子的姿勢,以及她爸和祁漾已經不在辦公室……
沈婉兮發出一聲破了音的驚呼:“願願!”
沈願兮看這情形,連忙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