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信忍下心頭的不安,按了按桌上的紙張。
裡頭是方才手下送來的此女子的信息。
蘇秋雨,山西臨俠人,六年前隨采入宮,這五年一心呆在浣衣坊,據說平日裡粗手笨腳,心性單純,並不受掌事的待見。
怎麼來看,這樣的人確實是給上頭人做馬前卒的命。
隻是一個月多前,她突然揚言要發奮進廣儲司司衣庫當個繡娘。
王忠信將掌中的荷包捏的變了形,方問道:“你既已在此呆了五年,為何突然又要去司衣庫?”
蘇秋雨下意識身體一抖,便是這一抖,未曾逃過王忠信的眼睛。
他一傾身上前,蹲下身狠狠掐住蘇秋雨的下頜。
蘇秋雨想要痛呼出聲,可頜下的疼痛牽扯著咽喉的筋條,令她喉頭隻能荷荷作響。
原本就燒的通紅的雙頰更如衝了血一般。
王忠信冷笑道:“你送完衣裳回來就鬨著要去,期間還發生了什麼?”
蘇秋雨下頜劇痛,伸手緊緊扒住那人冰涼的手掌,才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不瞞大人,奴婢。。奴婢一個多月前,瞧見辛者庫裡多人染病而死,至死連個醫藥都沒有。辛者庫賤奴的命,這麼不值錢,奴婢,奴婢怕了。。”
她的唇色因為發燒而愈發深紅,混著唇角未乾的血跡,瞧起來格外妖豔。
“大人,奴婢不想有朝一日,什麼也做不了。”
“就這樣眼睜睜的,等死。”
瞧見她氤氳的目光攸然向自己投來,王忠信鐵鉗一般的手下意識鬆了鬆。
那人走了。
黑暗的屋內,空氣跟著陡然一輕,連血腥味都淡了許多。
蘇秋雨不知為何,一眼瞧見椅子旁的地上散落著三顆滾圓的小石子。
她忍著全身疼痛爬上前,抓起了那三顆小石子。
帶著血的嘴角無聲笑了笑。
月亮不知何時從雲層裡露了出來,竟是輪圓月。
照得滿院子的月色如梨花白。
蘇秋雨站在屋簷下,瞧見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全都走了。
方才,她確實心生怯意。
或者再早,看到那銀色鎧甲在夜色裡冒出一絲光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渾身發顫。
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沒什麼長進。
蘇秋雨扯過袖子將嘴角的血細細地擦了,這才伸出兩指從手中捏起一顆石頭來。
那石頭小巧圓潤,觸手冰涼,卻是這宮中最是尋常的鵝暖石。
她舉起那石頭對著月亮照了照,而後向空中拋去。
而後不再多看一眼,將另兩顆石頭塞進了袖子裡,轉身走了。
那顆小石頭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曲線,而後咚地一聲,落入了院子裡,成為千萬顆石頭裡最普通的一個。
。
王忠信趕往體元殿的時候,正巧裡頭一群人呼啦啦在往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