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馭龍賓天!”
“聖上馭龍賓天!”
那聲音由遠及近,在整個紫禁城上空回蕩,直鑽人心。
此刻司衣庫的一間小小寢室裡,雲娥哭喪著臉道:“以前在宮外的時候,聽說陛下駕崩是要拉著宮人陪葬的,我們不會被拉著陪葬吧。”
屋內的海棠忍不住罵道:“瞎嚎什麼!你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臉麵,便是陪葬也自有那些貴主們排著隊,還輪不著你這個低賤的東西。”
聽到低賤的東西,雲娥一骨碌翻身坐起道:“我們如今同在司衣庫當差,犯不著動不動的罵人低賤。”
轉頭她想要拉著蘇秋雨一起幫忙,卻瞧見黑暗裡的蘇秋雨,死死拉著窗簾,雪光打在她的臉上,似乎有晶瑩的水珠。
雲娥一愣,忍不住道:“秋雨你怎麼好像哭了?”
蘇秋雨微縮了頭,玉色的肌膚瑩白如雪,隱約可見纖細的脖頸脆弱可憐。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聲音更是低低道:“是嗎?或許是被冷風吹的。”
海棠最見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模樣,翻了個白眼罵道:“當真是個沒用的,整天就知道哭!凝霜姑姑是怎麼看上了你將你從辛者庫給調過來了。”
說著一股冷風裹進了她的被窩,又忍不住叫道:“還不快將窗簾拉起來,沒瞧見冷風已經灌進來了,要凍死了!”
蘇秋雨也不反駁,伸手將窗戶拉起,屋內瞬間暗了暗。
雲娥是與蘇秋雨一道從辛者庫來的,此刻見蘇秋雨被罵,不忿地道:“這屋裡統共就一個火盆,每日裡都被你拉到自個床頭去,你還嫌冷。”
海棠一咕嚕坐了起來,厲聲道:“沒有尊卑的東西!如何與我說話的!等天明我去稟了姑姑,將你們這兩個不懂規矩的辛者庫賤奴全都攆回去!”
聽威脅要被攆回去,雲娥到底熄了火,隻是癟著嘴滿臉不甘。
突然啪地一聲,門被人大力地推開,一大股寒風裹著雪粒子湧了進來。
激得三人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
門口站著幾個人,凝霜姑姑立在前頭,手中提著盞慘白的宮燈,也不進屋,隻如幽靈一般站在門口的風雪裡厲聲道:“快,立刻起身,不許說話!”
方說完就一臉冰寒地走了。
隔壁傳來叫其他人起身的聲音。
凝霜姑姑親自來叫起,三人到底不敢耽擱,慌忙哆哆嗦嗦地收拾衣裳起身。
出去前,蘇秋雨瞧了眼屋角的沙漏,醜時末,正是雞鳴時分,天還未亮。
天未亮,卻要變了。
剛入冬,又下了第一場雪,天冷得仿佛要將人的血都凍住一般。
一群人冒著雪行到半路,瞧見正房裡黑洞洞沒有點燭,隻有幾盞慘白的宮燈在屋簷下搖搖曳曳。
仔細去看,才發現周圍全是人,卻靜悄悄地,隻聽得到雪落的聲音。
好在殿內生了丁點炭,猩紅的炭火偶或劈啪作響。
隻是炭盆實在太小,那微弱的熱氣隻在上頭轉了一圈就煙消雲散。
底下站著的眾人皆縮著脖子,被那鐘聲和太監的叫聲鎮住了心神,又從熱被窩裡爬出來,愈發渾身發冷,忍不住牙齒咯咯地打顫。
蘇秋雨個子不高,站在人群後頭,隻隱約瞧見上首站著許多個管事,這些管事此刻恭敬地侍立在一側,中間卻站著個大腹便便的大太監。
兩個月前,她從浣衣坊來了這司衣庫。
如今上頭站的管事們大多不認識,卻知道那中間那胖太監大概便是廣儲司總管,沈夢。
是這廣儲司隻手遮天的人物。
這沈夢瞧來似乎有五十來歲,生得腰粗膀圓,身上緊身的衣服繃出一圈圈的肥肉,讓人瞧了生怕那衣裳撐不住給裂開了。
偏偏他一雙眼睛又生得不大,被滿臉的肥肉擠得隻剩條細縫。
蘇秋雨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還能瞧見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