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嫩草臉皮薄。
嫩草左顧右盼。
嫩草搭桌子等飯。
夏皎現自己真是超級容易臉紅。
相比較之下, 溫崇月簡直是像分了害羞,他敢這樣對一本正經地說親嫩草,等燈關掉隻剩下氛圍燈, 也敢直接一口一個蝦餃, 無論是動口動手或者動器, 他從未對此表現出羞澀。
讓他害羞或許比讓雞跳四小天鵝還難。
難道這就是時間賦予人厚臉皮?
夏皎被溫崇月一句刺激到隻能低頭喝茶,據店主說,這是他自己親手采摘、炒好碧螺春, 雖然不若其他名貴,但勝在心意。自己嘗不出多好味道來, 就細細地酌。
飯菜需時間, 先送了小點心上來,一碟蟹殼黃——這東和螃蟹可有太大關係, 其實是一種外皮覆滿芝麻小酥餅, 兩隻鹹, 兩隻甜, 輕輕咬一口, 小酥皮都能掉出來, 又香又脆。還有一碟酒釀餅,瞧著外殼像月餅, 其實並不然,熱騰騰, 得趁熱才好吃, 涼了就風味, 夏皎選了豆沙餡,是他們自己煮、調和好味道,濃鬱蜜豆味香噴噴地鋪滿了口腔。
溫崇月不能喝酒, 他得開車,不過倒是給夏皎了一小杯。
蘇州有人家仍舊保持著自己釀酒習慣,裝在小壇子裡封起來。今天特意給夏皎這杯,就是自釀米酒。不過夏皎酒量不好,就嘗了一點點,留著肚子,等會吃螃蟹。
吃一口糕點,再嘗一口茶,夏皎舒服地歎。
“蘇州人喜歡吃這糕團,”溫崇月說,“下次該去木瀆,那邊做麻餅不錯。”
夏皎伸手摸摸自己肚子:“我覺著自己肚子大概鼓起來了。”
溫崇月麵不改色,剝了新鮮蓮子放進瓷碟中:“我想,被食物填鼓,被其他東填鼓更好。”
夏皎認為他說得很有道理。
又陸陸續續先上了其他菜肴,點清淡,多是素菜,不想遮蓋了等下嘗螃蟹鮮味。
南乳空心菜,用青椒末和鮮肉沫填充、放在一起炸茄盒,雪菜毛豆,乾煸苦瓜——夏皎吃不得苦,但這道菜還好,苦味稍淡,夏皎提筷,勉強吃了塊。
溫崇月解釋,切好苦瓜後用鹽稍稍醃一下,衝洗後放沸水中焯。
然,這樣做能減輕苦味,但也失去了吃苦瓜本身風味。
重頭戲六月黃姍姍來遲,這道螃蟹做法最簡單,用了他們自己做醬油燒,配了花雕去腥,大圓盤之中,六月黃隻隻赤油濃醬,色澤金紅。雖然蟹小,但蟹膏飽滿,肉質豐盈,殼薄脂厚,夏皎一口吃了兩隻,配上米酒,眼睛亮:“想到小蟹也這麼好吃耶。”
吃螃蟹是件麻煩事,溫崇月扯了紙巾遞給,示意擦一下唇邊汁痕。
溫崇月說:“忘了你之前教我?’苔花如米小,亦學牡丹開’。大閘蟹有大閘蟹美味,小螃蟹也有小螃蟹妙處。”
夏皎問:“那你喜歡吃大還是小?”
溫崇月說:“合適就好。”
確是合適。
夏皎想,就像婚姻呀,住處啦,工作啦……這東,溫崇月肯定優先考慮合不合適。
或許合適裡麵也能偷偷肖想一下喜歡?
喜歡能在合適裡麵占上分?
說不準,拿捏不透,就想一下,再晃晃腦袋,全部晃出去。
不管了。
夏皎貪美味,螃蟹寒涼,就算有酒暖著,也不適合多吃。好在其他素菜做味道也美,頗對胃口。
吃到一半,溫崇月朋友摘了圍裙過來,夏皎經快吃飽了,就嘗對方帶來雲片糕,安靜地聽他們聊天。
不擅長說人大多精於聆聽。
夏皎聽對方講大學時候趣事,猜測到對方多半是溫崇月大學舍友。隻是讀大學時光溫老師對夏皎來說乎是“最熟悉陌生人”,自個在腦海裡麵悄悄地將時溫崇月拚湊出來,隻是形象仍舊有許模糊,並不清晰。
就像夏皎聽對方說,才知道溫崇月大學時候還組織過團隊飛來飛去地參加比賽。
不可思議。
夏皎大學就普普通通,比起來,他們大學生活多姿多彩到猶如拍電視劇。
那是夏皎並不認識溫崇月,卻又十分符合真正他。
夏皎承認自己不太擅長做這件事,正如初中時候隻敢靜靜留意溫崇月一切,卻不敢和對方多說,哪怕僅僅是問一個問題。
來聊天敘舊老板,熱到令夏皎也乎抵抗不住,尤其是一口一個嫂子,砸下來將夏皎迷得七葷八素。對方笑稱溫崇月這是鐵樹開花頭一遭,半開玩笑地說:“想到找了個嫂子比我們都小。”
溫崇月笑斥他胡鬨。
一頓餐飯,賓主儘歡。在得知夏皎頭一回吃六月黃時候,老板還起了興致,頗為自得地為人介紹挑選六月黃訣竅,蟹鉗毛一定得是軟,褐黃色,如果是硬黑毛,彆想了,肯定是隔年小蟹;還得看腹殼凸不凸,隻有凸出來才證明蟹膏豐實……
夏皎認真聽。
雖然不知道有麼用處總之先記下來再說jpg
事實上,家中采購食材事一直由溫崇月做,畢竟他是“主廚”,大部分時間由他思考今天吃麼;夏皎還是不太擅長挑菜,不過家裡水果和鮮花由負責,因為在花店附近有一家很漂亮水果店,店主一直從花店中訂花,會給夏皎一個極好折扣。
最近工作稍稍空閒,溫崇月還做了“阿婆菜”,這種用菜莧醃製出來小鹹菜,味道比雪菜入味很多,切碎碎,還比黴乾菜更鮮。取出來一點調配著嘗,算是下酒配粥家常小菜。
不過夏皎喜歡拿它涼拌或者炒菜,味道也不錯。
不過夏皎卻忙起來了。
起因並不複雜,還是鬱青真嘴巴惹禍。自己平時私下裡少吐槽那對老少配顧客,大約是說得多了,接待時候難免有輕慢。對方那位挑剔女直接求換人,將鬱青真提出方案全部否決。
這是一筆大單。
店長來得少,藍姐看重高嬋,內部裡開了個簡單小會,重點批評鬱青真接待客人態度問題。鬱青真還是店長花高薪請來,下沉了臉,回去就請了三天假,說是身體不舒服休息,等病好了再來上班。
現在又是旺季,少了一個人,夏皎自然不得忙起來。
其實還好一,接待多是一散客,雖然價格低,但很少會遇到挑剔客人,大多數在第一遍或者第二遍方案時候就點頭付定金。
高嬋忙到飛起,在花朵配色上極有天賦,這就注定了一個特,喜歡風格人會感覺高嬋花藝作品夠藝術、夠獨特,不喜歡,就覺著隨意亂插,毫無重點,“我來我也行”。
很不幸,挑剔客人屬於後者。
這位上了年紀卻依舊美麗女在一位年輕女陪同下忽然到訪,將高嬋提交第一方案一頓批評,從花朵數量到顏色,罵得高嬋坐在店裡哭了一下午,到了快下班時候依舊很憂鬱。
“早知道我就不來這裡乾了,麼人嘛……”高嬋蹲在裝滿大麗花和大星芹玻璃桶旁邊流眼淚,“我做錯了麼我受這種折磨,花藝師就有尊嚴嗎……”
用光了紙巾,鼻子擦到起皮,抽最後一張,夏皎遞過去一盒新濕紙巾:“喏。”
高嬋看著夏皎,眼睛都快哭紅了:“皎皎。”
夏皎陪一塊坐下,現在人很少了,店裡準備關門,休息牌子也掛好了。地板很涼,但這一角有氤氳花香,形式各異玻璃瓶上映照著兩個女孩子身影,窗外陽光輕盈跳進來。
高嬋腦袋一拱,拱到夏皎胸口窩,開始嗚嗚嗚嚶嚶嚶:“好難啊工作好難啊我好想回家啃老啊嗚嗚嗚他們憑麼呀……”
高嬋稀裡嘩啦地哭夠了,夏皎輕輕拍了拍背,就像溫崇月安慰失落時候一樣。
“事啊,”夏皎說,“哭夠了咱們慢慢想,不著急。”
高嬋好不容易止了眼淚,哽咽:“好,皎皎,你月匈好軟啊。”
高嬋喃喃:“為麼我有這麼大。”
夏皎:“……”
這個問題還真辦法回答。
高嬋小小聲地又和夏皎說了其他,不能大聲倒苦水,就試圖轉移注意力,聊其他亂七八糟東,仍不可避免地想到下午挨罵,又是一頓難受。
夏皎能理解,工作嘛,很難說工作等於快樂。
是為了能足夠快樂才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