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乾烘馬鮫魚美齡粥(1 / 2)

一日三餐 多梨 11851 字 7個月前

潔白的康斯坦察百合,純真動人的白玫瑰,被稱作“白棉花糖”的洋桔梗中間芯子是一圈的綠……

夏皎沒有使用任何華麗的詞藻,更沒有運用那些話術。

對待葬禮,應該尊重。

畢竟是夏皎第一次為認識的人準備葬禮用的花束,在和宋爺爺溝通的時候,好幾次,談到宋奶奶說過的話或者喜歡的花朵,夏皎的眼睛都會不由自主發酸發痛,她忍著淚水,深深吸氣,但還是忍不住說著“抱歉”,用紙巾擦拭著眼淚。

她很難控製自己的緒,無論再怎麼想忍,淚水還是瘋狂向外湧出,無法自抑。

這次不是氣惱,她真心為宋奶奶的離世而感覺到難過。

其實,在冬天的時候,宋奶奶不出,經是舊病複發,頂多在房間中曬曬太陽,或者在院子裡稍稍曬一曬。春天到的時候,一切並沒有好,她更嚴重,甚至無法床,隻能躺在床上,看宋爺爺帶回的花朵。

生皆有注,宋奶奶經看開。

宋爺爺沒有流眼淚,他給夏皎倒水,然說聲抱歉,站,去衛生間。

宋蕭也在,她的眼睛腫得很明顯。

在夏皎說花束的時候,她就坐在沙發上,手指壓著紙巾,抵著嘴唇,安靜聽著,但在看到夏皎止不住眼淚的時候,她站,伸手,拉夏皎一把:“我們出去走走。”

宋蕭的聲音也含著哽咽。

宋奶奶的房子在一樓,有個小巧的院子,或許因為她病時常需要輪椅步的緣故,這個小院子的路平整,一直延伸到外麵,方便讓宋奶奶獨自出行。不過,現在輪椅被放在玫瑰花叢旁邊,宋蕭和夏皎兩個人並肩往外走,走出一段距離,宋蕭忽然說:“前的事,我很抱歉。”

夏皎愣幾鐘,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

夏皎說:“沒關係,我不介意。”

宋蕭微微低著頭,三月初的春風仍舊有涼涼寒意,風拂鼻尖紅,她忽而仰首望空,片刻,告訴她:“你真奇怪,夏皎,你一點兒也不介意嗎?”

夏皎想想,她沒有騙對方,坦率說:“可能因為崇月經和我明確說過,他和你是同事關係。”

“你這麼相信他?”

“是的,”夏皎點頭,“嗯……說出不怕你笑話,我從他那裡可以得到足夠的安全感。”

溫崇月從沒有避諱和女同事的常往,包括宋蕭,他不會把這些東西藏著瞞著,不會遮遮蓋蓋,而是全部一一攤開,坦誠告訴夏皎。

他沒有欺騙過自己,夏皎認為自己也應該回以信任。

所以……她隻小小吃過一點醋,不過很快就被溫崇月做的美食完美撫平胃。

然,也並不僅僅是美食。

什麼“抓住一個男人的胃就先抓住他的心”,這種話在夏皎耳朵裡完全就是一種變相pua。

喜歡就在一,不喜歡就直接攤開,和平手。天可憐,偏偏有些人,就連出軌也要找個由頭,“你家務做的不好”“你飯做的不好吃”“你太……”,夏皎由衷認為,所有、所有以這種原因傷害伴侶的都是無能又軟弱的渣滓。

連視自己的道德缺陷都不能,反倒以“男人都這樣”“你過哪個男人不粘腥/女票/拈花惹草的?”

因前一份工作的性質,夏皎過不少表麵光鮮亮麗、背裡不堪的男的,追人的時候話鈔票一樣也不少,然,陷進去也就成對方口中最愛的“小四”“小五”“小六七八”,連個“三”都排不上號。

夏皎認真思考過自己單身的原因,除卻青春期那點朦朧的好感塑造的擇偶觀外,這種工作上常的事也讓她對某些男性敬謝不敏。

“我原本沒想到自己會這樣信任人,”夏皎說,“但他值得。”

說到這裡,夏皎又道歉:“抱歉,我好像說的有點多。”

宋蕭專注聽,她輕輕搖頭:“不,你說的很好……和我想象中一樣,他人很好。”

說到這裡,她眼神黯淡:“真好。”

三月梨花初綻,遙遙望著潔白一樹梨花,宋蕭駐足,轉身,對夏皎說:“奶奶和我說,你很好,是那種她都心疼的好。”

夏皎和宋奶奶聊天的次數其實說不上很多,因此,宋蕭這樣說的時候,夏皎怔片刻,才慢慢醒過神。

?“前的事是我不對,現在想想,也就是熱血上頭,荒唐幾次……”宋蕭歎氣,“奶奶說得很對,人不能囿於局限的愛中,要去看廣闊的天。”

說到這裡,宋蕭怔怔望著遠方出神:“我奶奶的脾氣很好,但婚姻並不怎麼幸福。”

夏皎咦一聲:“宋爺爺對她很好啊。”

宋蕭笑笑:“他不是我親爺爺。”

夏皎:“啊?”

“他是我媽媽的繼父,”宋蕭說,“從小到大,媽媽都和我說,這個爺爺隻是為我奶奶的錢和她在一……我以前不信,現在有點信。”

宋蕭苦笑:“說出不怕你笑話,奶奶遺囑上一半的錢給他。從奶奶過世到現在,他一滴眼淚都沒掉。”

夏皎說:“或許是悲痛過度。”

悲痛過度的人是流不出眼淚的,隻會乾嘔,身體蜷縮成一隻蝦米的形狀,難受不停乾嘔。

陸續經曆過爺爺和奶奶的過世,夏皎能夠深深體會到悲痛過度的感覺。

宋蕭怔怔:“或許吧,我奶奶經過世,她覺著好,那就沒什麼。”

斯人逝,如今再多事也都成空。

饒是如此,在葬禮這件事上,宋蕭、宋爺爺仍舊是嚴密準備著。宋奶奶的遺願是葬禮不要太多奢華,不要大辦,隻要親屬朋友參加即可。

夏皎也會參加,不僅僅是花藝師的身份,還有宋奶奶的朋友。

離開的時候,宋蕭要去預約注銷,順路捎夏皎一程,送她回家。

副駕駛的座位上放塑料袋裝的東西,夏皎拿一看,上麵有著肯德基的字眼,好幾大張,整整齊齊排列著,上麵印著諸如可樂、漢堡、聖、薯條等等東西,下麵印著小字的使用規則,左邊還印著價格,4元一個的葡撻,5.5元一個的草莓味聖,6元能買兩塊香辣雞翅……

夏皎認識這東西:“抵扣券?”

夏皎上初中的時候,不認識這東西,還被班裡的同學笑話過老土,鄉巴佬。

宋蕭說:“收拾奶奶遺物的時候,找到的。”

說到這裡,她接過去,輕輕伸手撫摸著:“媽媽不讓我吃,說是對身體不好……每次去奶奶家,奶奶都給我留一大張。”

,宋蕭不常去。

宋奶奶還是一張一張給她留著,攢著,攢著攢著,攢到肯德基經不再發售這種紙質的抵扣券,攢到多年過去,宋蕭才終於發現們,發現奶奶這麼久的安靜等待。

經二年。

奶奶經過世。

夏皎沒有說話,宋蕭將這些抵扣券認真收好,寶貝似的,全都放在包中。

她用手背抹一下眼睛,將頭發掖在耳,說:“我很悔,在她身體好的時候,沒有好好陪她。”

子欲養而親不待。

學業忙,工作忙,宋蕭總認為自己還有機會去好好孝敬她們,但她忘,歲月不饒人,青春年少蹉跎而過,終點不過是衰老而。

而老人的終點卻是疾病和亡。

她們等不。

……

夏皎下車,她進入家的時候,把溫崇月驚到:“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夏皎什麼都沒說,她現在緒低落,心壓抑。她道這種緒很不好,但……原諒她,她還不能夠調節。

將包丟在沙發上,夏皎走過去,摟住溫崇月的脖頸,輕輕貼貼,額頭蹭到他下頜上一粒漏掉的胡茬,有點紮,但有種將她拉回家中的溫暖力量。

夏皎說:“……以不要比我早走。”

夏皎經曆過兩次刻骨銘心的親人離世,她道,衰老和亡不可避免。爺爺奶奶經仙逝,未,父母也會衰老,也會比她早一步離開。終有一日,她一人在這世上,再也吃不到爸爸親手帶的水果,也不可能在自己臥室一覺醒、聽到媽媽在廚房中炒菜的聲音,聞到爸爸燉粥的味道。

媽媽喂養的那隻名為皎皎的小青蛙,終有一日,回到家中,隻能看到院中無人收割的四葉草,還有房間中空蕩蕩的便盒。

媽媽不能再為小青蛙裝滿便,把幸運草塞入行囊。

包括溫崇月。

他也會衰老,會走不動路,會離開這個世界。

到那個時候,隻留下她一個。

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青蛙,變成老青蛙,拿著空蕩蕩的舊行囊,獨自守著空蕩蕩的家,孤單單看著窗外旺盛的四葉草。

不會再有另外一個青蛙替她收割四葉草。

夏皎抱緊溫崇月。

溫崇月任由她擁抱,微微低頭。

他看到妻子尚有淚痕的眼睛,看到她眼睛裡的紅血絲,看到她微微腫的眼皮。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