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蘇辛夷沒能等到太子回德陽殿,讓張鑒回來給她傳信,讓她不用擔心,早些安歇。
蘇辛夷知道太子肯定因為韃靼忽然圍城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讓殿下分心。
蘇辛夷壓下心頭的煩躁,去書房翻了會兒父親留給她的手劄,等到心情平靜下來,這才回了寢殿。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著急,要穩下來,要休息好,隨時應對突發事件。
***
第二天早朝,隨著紫宸殿殿門大開,身穿朝服的文武大臣分作兩班步入大殿。
文武各站一邊,彼此對視一眼,一股緊張的氣氛不斷地在殿中盤旋。
“跪!”
眾臣聞聲伏地拜見天子,高呼吾皇萬歲。
“起!”
眾臣相繼起身,眾人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不少的人的眼睛都落在了聽政的太子身上,然後又轉開眼神,思量著陛下此時的神色。
宣奏之後,殿中又出現短暫的沉默,文臣似乎等著武將先開口奏事,但是今日也是奇怪,一群武將都像是蚌殼一樣閉嘴不言。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宣奏之聲再次響起,兵部尚書陸孟良出列,聲音微微發沉,“陛下,微臣接到邊關急報,韃靼兵臨漳平府外,號稱有二十萬聯軍,漳平府危在旦夕,請陛下出兵支援。”
陸孟良聲音剛落,右都督姚公達立刻冷笑一聲,右班武將也紛紛怒視。
是誰不久前還叫囂著漳平府安穩得很,不需要朝廷發兵,浪費錢糧。
朝堂之上氣氛一度冰封。
太子垂眸不語。
龍椅之上的陛下一言不發,朝臣的心中難免也有幾分不安,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呢?
太子怎麼也不開口?
這樣的大事,不管是陛下還是儲君都應該很重視才對。
文臣武將吵了一陣,隱隱發現不對,慢慢地都安靜下來。
文臣言官一張嘴,對也是他,錯也是他,上下嘴皮一碰,朝堂律令信手拈來,名言典故數不勝數,武將嘴巴笨,沒幾個回合就能被文臣氣得恨不能跳腳。
但是今日,這群武將不太對勁,堅決不跟文臣比嘴皮子,絕不給他們機會踩著他們的臉揚眉吐氣。
總之,韃靼陳兵漳平府的事情,他們不管不問不懂,全憑陛下旨意。
至於文臣故意挑釁?
哦,沒看見。
若是再有個一言說錯,指不定就被扣上立身不正,圖謀不軌,欺君罔上的罪名,他們怕自己真的擼起袖子跟他們這群小人拚命!
龍椅之上,陛下的眼睛閃了閃,眼睛掃過依舊垂眸的太子,手指在龍椅上點了點,臉色黑沉沉的,風雨欲來。
“諸位愛卿,可有退敵之計?”
皇帝終於開口了,但是明明是如往常一樣的詢問,卻讓人無端的毛骨悚然,便是一向跑在彈劾朝臣最前線的禦史,此時都縮了縮脖子。
“沒人說話?之前不吵得挺凶?朕一向廣納諸位愛卿之言,今日等著諸位愛卿的退敵大計,不妨就在此時好好地說一說?”
說?
說什麼?
再說一說如何阻止派兵馳援漳平府?可要是韃靼真的攻破城池呢?
到時候,陛下的怒火誰來承擔?
漳平府一旦被攻破,敵人便能長驅直入,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中原大好河山就要麵臨著敵人的鐵騎踐踏。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王丞相的身上,上次朝臣吵翻天,但是王丞相一直沒有表態,現在倒是成了文臣的一根救命稻草。
王丞相似乎是察覺到了諸位同僚夾著火花的目光,他心裡歎口氣,抬起頭出列,“陛下,臣有事啟奏。”
“準。”皇帝看了王丞相一眼這才開口說道。
“陛下,漳平府之重不容忽視,如今韃靼號稱二十萬聯軍陳兵關外,臣以為應當立刻發兵增援……”
王丞相顯然是有備而來,侃侃而談,旁證博引,既沒有提之前同僚義正詞嚴拒絕派兵前往漳平府的事情,也沒有譏諷武官一心立功,而是秉公而言,立身端正,便是武將這一刻瞧著他都順眼不少。
鄭國公的嘴巴抽了抽,老奸巨猾王彥修!
他就知道最後收尾的肯定還是他。
王丞相既然已經出言,鄭國公肯定不能繼續裝聾作啞,於是也立刻出列,說道:“陛下,若是增援,誰統領三軍?老臣雖然願意為陛下分憂,隻是舊疾複發,恐難以遠征,微臣一命不足惜,唯恐耽擱陛下大計。”
鄭國公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不免議論紛紛,尤其是文臣依舊以為這次掛帥的還會是鄭國公,畢竟上次就是他,這次估摸著還是他。
但是現在鄭國公出言婉拒,一下子打亂了大家的心思,若是鄭國公不能領兵,誰能統領三軍?
姚公達?陳拱?
熊秉元?趙莘?
還是徐延綬,郭蒙?
這些人的威信都不足以與鄭國公相提並論,怕是壓服不住,恐生內亂。
此時,文臣們才傻了眼,之前不想讓武將一再立功,故而反對增援漳平府,但是現在鄭國公不能出征,三軍之帥,一下子沒了合適人選。
就心中不安,有些恐慌。
朝堂之上因為統帥的問題再一次起了爭執,不隻是文臣有同鄉,同窗,同門之分,武官派係之中也一樣有不同。
早朝沒能爭出個結果,皇帝怒而退朝。
晏君初沒有與任何人說話,直接帶著人回了東宮。
‘黃仲聲、徐孟恕等人早已經在等待,看著太子回了東宮立刻迎了上去。
“殿下。”
“殿下。”
晏君初一擺手,止住眾人開口,“你們都先回去,等孤的傳召。”
眾人一愣,回過神殿下已經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