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羽眼神微冷,他漸漸有些明白重夜的想法了。
他和現如今的李扶搖打上一架,勝過李扶搖的幾率很高,而自己應當也不會受多大的傷,那這樣說來,依著畢羽的性子,應當也做不錯出手的舉動,就隻能等著他和自己的公平一戰。
那麼這也是最開始事先推演出來的局麵。
不管如何,總是要和畢羽打一架的。
那麼打敗李扶搖這件事,至少會讓重夜的聲名更上一層樓,即便是最後他輸給了畢羽。
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在這件事上,隻要重夜現在走出去,他便是那個會獲得絕對利益的那個人。
畢羽很不恥重夜的行事風格,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把握局勢的能力。
年輕一代,無人能出其左右。
他讓開身子,讓重夜走出閣樓。
他走出閣樓,來到風雪中的城頭下。
引來了一陣陣驚呼。
之前胡月出手,便已經讓他們覺得今日不會太普通了,之後雖然胡月被李扶搖用劍斬落城頭,可誰都知道,要是胡月不敵,那個劍士便更能勾起那幾個人的好奇心。
現在果不其然,重夜來了。
這位在之前曾和胡月有過一場大戰的年輕人,看著城頭的李扶搖,麵帶微笑。
忽然,在他身後有人開口,“重夜。”
重夜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轉過頭去,看著一身同樣是黑袍的風呂。
風呂笑著說道:“等著我。”
雖然是笑著開口,但風呂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儘是冷意。
重夜臉色微變,在他的謀劃裡,從來沒有這頭大黑驢的一星半點,因為他既然之前沒有出現在青天城,那便是說他對這個熱鬨不感興趣,至少對這所謂的百日期限,是沒有半點興趣的。
可誰知道,他認為沒有想法的風呂,此刻就站在這人群中,對著他說,等著我。
這無疑是在告訴他,你要是敢趁人之危,老子等會就把你捶下來!
其實在那幾個人當中,重夜除去最開始忌憚青槐的修行天賦之外,現如今最為忌憚的既不是胡月,也不是畢羽,反倒是這個看著吊兒郎當的風呂。
重夜臉色微僵,輕聲道:“風兄何出此言?”
風呂笑了笑,然後直接破口大罵,“老子就是想說你不要臉,你不要臉,等會兒老子也不要臉,看誰比誰更不要臉。”
重夜歎了口氣,“總不能讓一個外族劍士如此耀武揚威。”
風呂懶得和他多說,轉過頭冷笑道:“扯你娘的卵。”
王富貴站在一旁,始終微笑不語,他算是已經接受了風呂的性子,但是蘇晚還真的沒有。
它在王富貴耳邊低語道:“先生,這位真是你朋友?”
王富貴笑了笑,光以心聲答道:“
臭味相投罷了。”
這樣一句話,把蘇晚堵得再說不出一句話。
它本來在自家先生這裡讀了書,性子便極其溫和,要讓他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也實在是做不出來。
王富貴轉而笑著說道:“其實並無大事,讀書人胸中有些詩書那是自己的,可沒說要有了這些詩書便要想著跟著那些寫就這些的前人靠攏,自己是個什麼性子,自己應當是要有些自知的,到底該怎麼樣去活著,還得自己去研究,但需知道一點,內在才是一切。”
蘇晚聽來這樣一番話,隨即低聲笑道:“多謝先生點撥。”
讀書也好,修行一好,能夠一朝頓悟,總是好的,隻是這種機緣,想來便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這不僅需要有人提點,還需要自己恰到好處的悟透,條件苛刻,誰那麼容易就能弄清楚了?
重夜深吸一口氣,轉身掠上城頭,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如何能夠退後半步?
風呂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冰冷。
王富貴始終臉上掛著笑意。
——
青天城是建在江麵較為窄的一段上的,因此城裡便有桑江緩流而過,之前青槐在橋上打了胡月一巴掌,便把胡月打落桑江,便是因為這樣。
現如今,那個拿著竹棍的姑娘,就倚在那座橋上,神情平淡。
這裡離著城頭很遠,她聽不到那些城頭的爭鬥聲,也聽不見其餘的那些聲音,城頭聚集了很多人,因此城裡其他地方便很安靜。
她的眼前隻有雪花飄落,她的眼前隻有尚未結冰的江麵。
她的心裡其實隻有那個年輕人。
隻是她卻不想去看城頭的那邊的事情,她從山河那邊回到妖土的時候,不知道聽了些什麼言語,說是男女相處,女子應當嬌弱一些,像是她這般比男子境界還要高的,便會給男子很大的壓力,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她聽了便上心了,於是在之後,她的境界便走的緩慢了很多。
這是她故意的。
她若是想著一心往前,隻怕現在都還是站在眾人身前,不管是重夜還是畢羽,亦或是胡月,都不可能是她的敵手。
可為了李扶搖,他選擇慢下來。
不知道這麼是不是對的,但是仰頭看著那個年輕人的時候,青槐很高興。
隻是現在,她有些後悔了,要是自己沒有慢下來,此刻她可以站在城頭上,對著所有人說,這是我青槐看中的夫君,你們誰也欺負不得!
那樣似乎,也很不錯?
青槐笑了笑,隻是現在自己隻能在這裡,默默想著那個家夥能不能勝過那幾個人。
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她卻不知道李扶搖的小心思。
他不知道李扶搖因為路過酒肆的時候,就是因為聽到過一句女子不會喜歡喝酒的男人,在那之後,李扶搖飲酒便喝的極少了,偶爾一次,都是要在極為重要的場合才喝上一些,幾乎從未醉過。
這是李扶搖的小心思。
藏在兩個年輕人心中的心思,從未告訴過旁人,從未彼此傾訴過。
但他們還是彼此喜歡著。
這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青槐敲了敲竹棍,莫名其妙有些生氣。
橋的那邊忽然出現一個豐神如玉的男人。
男人手裡托著一個茶壺,有翠綠的茶葉在身側環繞。
除去白茶之外,不會有人會如此作派。
青槐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白茶走過來幾步,輕聲道:“妖君的信便是妖君的意誌,不得不遵從。”
這算是白茶對之前事情的解釋。
青槐扭過頭,皺眉道:“那為何是兩顆妖丹?”
這指的是之前送還的兩顆妖丹。
白茶說道:“之前那樁事,本來便要不了這麼高的報酬,既然沒有做到後麵的事情,前麵的退還也在情理之中。”
青槐哦了一聲,興致不高。
白茶問道:“為什麼不去城頭看看?”
青槐沒有回答。
她想著這關你什麼事情。
白茶看向青槐,苦笑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白茶號稱知道妖土的絕大部分事情,能辦到的事情也極多,因此旁人想要知道什麼,便要付出些東西。
而當白茶想要得到旁人幫助的時候,自然要付出什麼。
能夠辦到的事情極多,那不能辦到的一些,必定是極難的事情。
既然是極難的事情,代價便更高。
青槐看著白茶,來了些興致,隨口說道:“說說。”
……
……
酒肆裡的陳嵊睜開了眼睛,在賣酒婦人驚異的神情中,他認真的刮了自己的胡子,然後拿出一件乾淨衣衫換上。
最後他把那柄白魚劍煞有其事的彆在腰間。
賣酒婦人很驚訝,問道:“你要做什麼?”
陳嵊看向她,解釋道:“連累了徒弟,總要再問他做些什麼才是。”
“他要是死在了城頭,我總得殺幾個人才是。”
陳嵊的答案簡單直接。
但是在有好幾位滄海都在城中的情況下,要殺人,無異於白日做夢。
陳嵊肯定知道,但是不以為意。
就這樣轉身走出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