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能為你們做的事(2 / 2)

人間最得意 平生未知寒 19564 字 10個月前

魏厚失神落魄問道:“掌教可知她魂魄在何處?”

問這句話的時候,魏厚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他比誰都要清楚,那些老家夥即便是讀了數百年的書,但心腸比起誰來都算是硬的。

蘇夜說道:“放在了封妖鑒裡。”

魏厚目呲欲裂,封妖鑒是學宮的一件法器,品相相當不俗,是學宮難得的重寶之一,這件法器是當年流傳下來,曾有聖人用此鎮壓了當年那些妖土妖修,讓其死去之後不得輪回,可以算是一件有些狠毒的法器,因此在當年之後,這六千年來,便一直不許有人用此法器。

可將一無辜女子生魂投入其中。

是讀書人做得出來的事情?

魏厚失神喃喃道:“妄稱讀書人,如此行徑,難不成身處學宮,不覺有愧,如何還能麵對著聖賢?”

魏厚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舉起酒狠狠灌了一口,說起此事,他其實和李昌穀的遭遇差不多,隻是李昌穀隻是自己被困摘星樓,並未累及那女子,而他則是自己獨善其身,反倒是那女子遭受了如此劫難。

這讓一向以讀書人自居的魏厚如何能夠接受這個事情。

蘇夜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來見你?”

魏厚全然不曾聽到蘇夜問話,他隻是低聲搖頭說著不可能。

蘇夜直白道:“封妖鑒按例將由掌教掌管,隻是這些年一直被那些個老家夥拿在手裡,平日裡此物倒是對我無用,我也就懶得去說些什麼,可既然有此事發生,你難不成想要那女子一輩子不得往生?”

蘇夜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擊中魏厚,他仰起頭,急迫道:“求掌教救她!”

蘇夜神情平淡,“不是我救,是你救。”

魏厚有些不明所以,低聲道:“請掌教賜教。”

蘇夜說道:“學宮之亂,在很多年前便已經開始,一群家夥不好好做學問,不想著怎麼去做一個讓人欽佩的讀書人,反倒是想著本不該想的,做著不該做的。讓我這個掌教也是極為心疼,我已經冷眼看了百年時光,找到了好時機,要做些什麼,你可願意幫我?”

魏厚苦笑,並未立即答話。

蘇夜說道:“幫我即是幫你,再說,你魏厚搭救了那女子之後,便當做無所求了?世間大事,有許多本來該是我們去做的,你不做?”

魏厚神情複雜,有些猶豫的問道:“掌教所言,可當真?”

蘇夜平靜笑道:“我蘇夜除去這個掌教位子之外,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也就一個什麼天底下最有學問的名頭,算是無牽無掛。”

魏厚想了許久,最後點頭說道:“既然掌教如此誠心,魏厚願為掌教做些事情。”

蘇夜平靜的扔出一塊木牌,平靜道:“倒是真有事情想要你去做。”

魏厚接過那塊在學宮裡象征著不小權柄的木牌,啞然失笑,“掌教何以知道魏厚已入春秋?”

蘇夜直白道:“猜的。”

魏厚笑笑,並不言語。

蘇夜看著他,認真說道:“學宮近期肯定要遣人殺人,我不要你講道理,就在某處等著,遇見便殺之。之前我一直覺得學宮亂象需要以極大的耐心緩緩梳理,可這些東西,我梳理了百年都未見成效,既然如此,我便換一個方法好了,先讓這延陵大小書院知道,學宮掌教當真是我蘇夜,並非什麼阿貓阿狗!”

阿貓阿狗?

蘇夜作為這麼一個讀書人,平日裡自然有極為憤怒的時候,可再怎麼憤怒總不能像是普通潑婦一般罵街,這位掌教當實在是不喜某人的時候,便喜歡用阿貓阿狗來代替。

也算是表達怒意了。

魏厚問道:“學宮要針對何人?”

蘇夜笑道:“一個不錯的年輕人。”

魏厚有些不明所以,這樣一個年輕人,需要如此大張旗鼓?

蘇夜說道:“是個劍士,你或許不知道,但這個年輕人現在名頭已經不小了,估摸著要不了多久,便要傳遍整個山河了,在妖土做出那麼一件大事,加上有人推波助瀾,這年輕人以後行事舉步維艱,在我延陵還好,若是去了梁溪,隻怕是更難。”

魏厚感歎道:“劍士一脈與三教一向不容,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蘇夜轉身,點頭平靜道:“魏厚,我們讀書人,真的該為這個世間

做些什麼。”

他還有很多話都沒有說出口。

算是未儘之言。

隻是那些話,當真是用說的更好?

——

確實如蘇夜所料,李扶搖的名字真的傳的極快,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沉斜山和學宮這樣的大宗門,然後慢慢便開始在整個山河的修士裡流傳開來。

許多三教修士知道了此事之後,除去有些恥笑妖土連這樣一個劍士都無可奈何之外,對於這樣一個年輕人,卻是多了許多情緒,李扶搖想要成為大妖的女婿,這樣的想法,實在是過於沒有道理。

你劍士一脈有朝青秋獨自相撐,自己便老老實實的不好?

非要出這麼大的風頭?

要讓所有人把視線彙聚到你的身上來?

這是許多修士都無法理解的一件事。

許多修士修行的時間要長一些,相比較起來便要看得長遠一些,他們對於李扶搖在青天城裡鬨出的動靜隻是有些吃驚,可對朝青秋在青天城出劍一事,反倒是覺得異常害怕。

修行本來就是一件極其辛苦和困難的事情,許多修士終其一生都在為破境而做出努力,對於其餘的事情,一向不太關心,尤其是境界低微的小宗門弟子,對於三教鼎立也好,還是什麼什麼天下大勢也好,都不會太過於上心,他們的資質不好,便想著用歲月去磨平那一道道門檻,但實際上境界不夠,資質不夠,是很難再往前走多遠的。

既然是畢生所有事情都花在了這件事上,那麼對於其餘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再怎麼上心的,劍仙也好,還是什麼也好,離他們都太過於遙遠,所以他們不會太擔心。

可是現在這件事,似乎一下子把他們和那件大事都拉進了許多距離。

朝青秋竟然是有能力離開人間了!

這件事誰能平淡的接受?

恐怕就連劍士一脈的那些劍士也不能,朝青秋是什麼人,是山河裡唯一的一位劍仙,是能夠把劍士一脈延續至今的最重要人物,早在當年跨過滄海之後,便敢讓整個道門難堪,這幾百年裡,更是不僅讓妖土知道了劍士的恐怖,更是讓三教修士們都極為忌憚。

前些年在北海斬殺大妖一事,更是讓朝青秋在山河裡的地位又拔高不少,當時都已經有許多三教修士想著要去劍山看看,許多野修已經想著改行學劍,要不是劍山已封。

隻怕現如今劍士的光景,又要好處許多。

可當眾人都覺得那個時候的朝青秋便是最好的朝青秋的時候,時隔數年,那位劍仙竟然又做了一件事,在青天城出劍去天外。

身處人間,如何能夠看到天外的風景。

恐怕這整個世間都不知道為什麼朝青秋身在人間,為何還能看到天外的光景,可這世間也就隻有朝青秋身在人間,才能有資格,有能力看到天外光景。

這樣一位可以媲美當年柳巷的劍仙,現如今竟然已經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誰能不懼?

若是有朝一日,這位劍仙於臨界點,正好是世間滄海皆不能敵,又沒有非得離開人間的時候呢?

依著現如今劍士一脈的慘淡光景,要是真到了那一日,世間會發生些什麼?

朝青秋會不會對著世間的修士出劍?

要到了那個時候,朝青秋要出劍,真有人能夠擋下?

還有許多人想不清楚的事情是,這都六千年了,當真有人要越過滄海求得長生了?

可這樣的人,不是世間任何一位聖人,竟然是一位劍仙?

還是如此衰落的劍士一脈的劍仙。

這讓很多人都覺得無奈。

上天果然是有些公平的。

“上天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這是一位用劍的野修,在說完青天城的故事之後,給出的結論,他已經年逾百歲,頭發蒼白,境界遠遠說不上高深,此時他看著自己的自己的小徒弟,輕聲說道:“若是真公平,便不會隻有劍士殺力無窮,而我們卻差得遠了。”

他走過數國,才在大餘某處尋到的那個孩子,學劍兩年,已經算是正式踏足了大道,老野修對此時常感歎,要是這個孩子是真正的劍士一脈的修士,又當如何,會不會比現在的前途更加遠大,想了很久,他不由得點頭認同,若是這孩子是在劍山修行,而不是跟著他這個才不過青絲境的師父,或許在百年之後,就算不是朝暮,也該是太清才對。

一位太清境劍士意味著什麼,他清楚得很。

那就是說擁有可戰朝暮,同境中無敵的能力。

他揉了揉弟子的腦袋,笑著說道:“不管如何,隻要好好練劍,總歸有一日會大發異彩的。咱們這些不受人待見的野修,也不見得真沒有幾個出彩的人物,隻是那些高來高去的大修士,一般不在世人麵前露麵罷了。彆說彆的,那位魔教教主,不就是一位野修?”

林紅燭的事跡對世間大多修士來說也算是一段傳奇,當年建立被人稱為魔教的崇明教,然後被學宮所滅,本來以為這位魔教教主至此便消亡了,可誰又能想到,這位魔教教主時隔多年重新回到世人視線當中,便先是引動劍山老祖宗許寂出劍,要知道那位劍山老祖宗,境界極為深厚,即便是無望滄海,可在登樓之中也是最為出彩的那幾個人之一。

畢竟身為劍士,殺力無窮,這並非是妄言。

一劍之下,林紅燭雖然沒有能擋下,但實際上也沒有身死,便足以自傲。

之後這位魔教教主更是在北海鬨出大事,讓許多人都震驚不已。

光論在修士中的影響力,林紅燭恐怕是能夠和觀主梁亦,還有學宮掌教蘇夜相提並論的那個人。

無數野修都把林紅燭視為野修中的第一人,恐怕林紅燭隻要願意,登高一呼,一定有許多人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孩子小聲說道:“咱們練劍的最厲害的是那位劍仙嗎?”

老人笑著點頭,“雖然很不願意點頭,但那位劍仙還真是最為厲害的練劍之人,一劍遠遊天外,想來並未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孩子並不明白一劍遠遊天外所代表的是什麼,隻是羨慕的說道:“那他肯定不會被人欺負吧?”

老野修欲言又止,那位劍仙,是世間最無敵之人,還有誰敢欺負他?

但真要說那位劍仙隨心所欲,說得上?

要是真自在,為何天底下用劍的還這般難過?

老野修苦笑不已,依著他們這樣的人,這輩子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苦頭,就這樣也操心朝青秋這位劍仙?

孩子見師父不回答,便以為師父是不知道,懂事的孩子拍了拍腰間的劍,臉上有些笑意,倒也沒有追問,而是寬慰自己師父道:“既然都是劍仙了,肯定不會被人欺負的。”

老人揉了揉他的腦袋,眼裡有些笑意。

這個傻孩子哦。

像他們這種無門無派的野修,行走在世間的時候,要想提升境界修為,沒有宗門便隻能靠自己師承,口口相傳的修煉秘法,說不上是什麼好的功法,但總是勝過沒有罷了。

這些東西,那些三教修士視為草芥,但他們這樣的修士說不得會為了一兩本秘籍而生死相搏,大道慘烈,在他們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歸根結底,還是上麵無人。

孩子笑了笑,或許是知道師父心情不太好,便指了指不遠處的烤紅薯攤子,笑嘻嘻說道:“師父,吃個烤紅薯!”

老野修笑著點頭,“好啊。”

兩個人花了十幾文錢,買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大紅薯,師徒兩人就坐在一處台階上吃著紅薯,邊吃邊笑。

雖然是寒冬臘月,但兩個人都是修士,倒是沒有覺得半點寒意,但孩子或許是練劍還沒有幾天,雖然感覺不到寒意,但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老野修笑道:“成了山上人,既無春秋也無寒暑了咧。”

孩子皺了眉頭,委屈道:“那有個什麼意思,好無趣啊。”

老野修詫異問道:“你不想當劍仙了?”

孩子問道:“劍仙就啥也感受不到嗎?”

老野修點頭道:“差不離。”

孩子有些不開心,“那當劍仙也很無趣的啊。”

老野修皺眉道:“這孩子,儘胡說。”

孩子的心情誰也捉摸不定,剛才還有些不開心,一轉眼就好了不少。

他忽然指著遠處某處說道:“師父,你看,有個劍士哎!”

老野修正想訓斥一句,說是這天底下的劍士哪是這麼容易便能看到的,可一轉眼看向遠處,還真是看到一個白袍仗劍的男人正看著這邊。

老野修當即便自慚形穢。

瞧瞧彆人,白袍懸劍,不說其他的,光是氣態就要比他們好上太多。

老野修看著那個白袍男人的時候,恰好那白袍男人也看向這邊,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眼裡的笑意,

老野修歉意一笑,正要說句話,異變突發,遠處出現了一群人,所帶兵刃五花八門,應當也是一群野修才是。

老野修臉色微僵,一半是怕那群人盯上自己這對師徒,另一半則是害怕對方盯上那個白袍男人。

不管如何,隻要懸劍,就都有些說不上深淺的聯係。

老野修期望那群人並未發現他們,但實際上片刻以後那邊那群人的視線便投向這邊,眼神不善。

老野修起身領著自己徒弟就要離去,那個孩子愁眉苦臉,又要被欺負了。

可就在那群人展開陣勢,堵住這對師徒所有退路的時候,那個白袍男人就站在了他們當中,或許不善言辭,男人並未說話。

那群人中,有個背負長刀的野修冷笑道:“小子,你要管閒事,你以為你是誰?”

老野修麵色難看,同時有些擔憂那白袍男人。

那個白袍男人聽了這句話,總算是覺得要說些什麼了,於是他張口說道:“我是朝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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