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那些各有千秋的劍(2 / 2)

人間最得意 平生未知寒 21086 字 10個月前

“宋老夫子曾經寫過一句詩,叫‘爾年逾二十,文采照青秋。’朝先生這名字應當就是出自其中了。”

朝青秋沒有說話,隻是夾起一塊毛肚,吃了一口。

朝青秋撤去一身劍氣,很快便被辣得滿頭大汗。

女子後知後覺的驚訝道:“朝先生你不能吃辣啊?”

“太久沒有吃過了。”

女子夾起一條鴨腸,隨口問道:“朝先生是山上的神仙,會活很多年吧,山上的仙子,就沒有一個看的順眼的?”

朝青秋說道:“都看的順眼,隻是都不入眼。”

女子替朝青秋夾了一片牛肉,然後好奇道:“朝先生你還是鐘意最開始傾心的女子?”

朝青秋沒有半點遮掩,隻是說道:“練劍之後,並未想過這些了,隻是重遊故地,便忽然想起了。”

女子笑著說道:“那還是情意藏在心間,不然不會如此的。”

朝青秋笑了笑,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

女子試探問道:“朝先生有沒有想著再找人相伴。”

朝青秋看向她,“你說是找你?”

女子隻是一瞬間,便臉頰通紅,她哪裡知道朝青秋會這麼直白。

不過片刻之後,她還是抬起頭,認真的點了點。

朝青秋問道:“隻相識一日,便想著要與我相伴終生,未免不覺得兒戲了些?”

女子搖頭道:“有的人看一輩子也看不透,但朝先生,我總覺得看一眼便已經夠了。”

朝青秋說道:“這是一句不太好的廢話。”

女子盯著朝青秋,“朝先生覺得如何?”

朝青秋平淡道:“我隻想吃火鍋。”

女子卻是有些直接,直接便按住朝青秋的手,認真說道:“朝先生,我真的不差的。”

朝青秋原本想著收回手,可在她一隻手搭在自己手上的同時,有一股劍氣便已經進入經脈之中,探查了這女子。

朝青秋微微失神。

這些年練劍,他從未想過有一日能碰見她,也從未生出去找他的想法,可是這兜兜轉轉,誰知道還是見到她了?

即便是存了這個心思,她轉世誰知道過了幾次,這世間這般大,人這般多,要找,豈不是大海撈針,哪裡有這麼容易?

可為何偏偏又碰到了?

朝青秋看著她,神色複雜,最後隻是說道:“有緣無分罷了。”

——

那位身在登樓境的女子劍士,在離開妖土前往山河與李扶搖分道揚鑣之後,便一個人禦劍前往南海,同北海不同,南海存在的時間不知道要比北海多多久。

隻是論大小,北海寬廣,修士們境界不夠,甚至都不能橫渡北海,而南海則是要小得多,海上多島嶼,大大小小,林立其中。

這片海域並不屬於三大王朝的其中一座,因此許多野修都隱居在此處,或是閉關潛修,或是建立宗門,開枝散葉。

南海上有一座島嶼叫做飛仙島,是多年前一位練劍的野修的藏身之處,那位野修也算是天資卓越,在沒有師承的情況下,憑借一本劍經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春秋,隻是所學並不算是劍士一脈的劍道,所以殺力無法匹敵劍士,可對於這些野修來說,隻要是拿了劍,便算是要比普通修士高出一截,所以當這位進入春秋的劍修踏足飛仙島之後,南海諸島便對飛仙島敬而遠之,都知道招惹不起,於是便不敢招惹。

這久而久之,這南海上,那位葉島主的名字便越發響亮。

甚至還有人說這位葉島主便是這南海的第一修士,畢竟一位春秋境的劍修,絕對是有資格了。

可誰都不知道,這位已經差不多百年沒有離開過南海的飛仙島主,今日卻是啟程,要禦劍離開南海,前往某處了。

至於原因,更是無人知曉。

在南海上空的雲端裡。

那位喜好穿一身白衣的葉島主正禦劍站在雲端,看著前麵那個坐在劍上的女子,拱手說道:“前輩交托之事,晚輩一定儘力而為。”

女子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衫,上麵繡著金絲。

他看著這位自己隻憑一本劍經便成就如今這個境界的劍修,平靜道:“葉飛仙,醜話說到前麵,他要是死了,你的劍經也就沒了。”

葉飛仙盯著這個女子,麵容上有淡淡笑意,數日之前這個女子禦劍來到飛仙島,說是要和他比劍,他葉飛仙作為這南海的第一人,自然對於這個同樣用劍的女子,有著極大的興趣。

可是剛等他拔劍出鞘的時候,便覺得對方身上有一股淩厲劍氣,完全不是他能夠抗衡的,這一場比劍,不出意外,便是他落敗了。

這讓葉飛仙有些驚駭,他已經是春秋境的劍修,即便對方是一位劍士,隻要不是登樓境,便不該這麼快便能夠讓他落敗。

可世間什麼時候又出了一位登樓境的劍士了?

要知道山河這邊,除去劍山老祖宗許寂便再沒有聽說還有一位另外的登樓境劍士了。

現在山河之中都在猜測那位劍山老祖宗早已經逝去,這又是從哪兒冒出的一位登樓劍士?

而且還是一位女子。

依著南海的規矩,若是有人登門挑釁也好,還是切磋也好,隻要是應戰了,輸的一方便要將島嶼讓出,可實際上那女子卻是沒有半點想法要占這飛仙島,反倒是問葉飛仙願不願意隨她學劍。

葉飛仙已經練劍百年,一直都並無師承,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完全可以說隻靠他自己一個人而已,與旁人沒有半點關聯,這個時候要讓他跟誰學劍,其實他內心也是不能接受的,隻是他踏足春秋之後,卻也是感到了一種無力感,看著登樓就在眼前,卻是找不到跨過的契機。

之前是覺得沒有與那般境界的劍士比劍,可這世間的春秋劍士都難尋,他又到何處去尋一位登樓境的劍士?

這一次碰見了,卻是對方要收徒,葉飛仙如何能同意?

似乎之後那女子也看出了什麼,並沒有堅持,隻是以一本劍經作為報酬,想要葉飛仙去某地幫某人擋一次災禍。

葉飛仙隻是知道那人的畫像,以及有可能身在延陵,除此之外,姓名境界一概不知。

談妥之後,葉飛仙就要在今日啟程,前往許久沒有踏足的陸地。

臨彆之前,自然是先見一見那女子才是。

女子斜瞥他一眼,平靜道:“練劍也好,還是彆的什麼修行也好,閉門造車不是大道,看看世間其他風景,對於劍道有裨益,要是運氣不錯,能碰上一兩位前輩指點,便更是不錯,機緣也是如此,要伸手去抓,我輩劍士腰間隻有一劍,這種話,到底不適合現在這個世道。”

她似乎越說越生氣,最後更是破口罵道:“為何非要在你們這些練劍的修士身上說一句劍修,又說我們是劍士,都是練劍的,稱呼不同有意思?”

葉飛仙苦笑不已,這種事情,是山上約定俗成的事情,哪裡是一個兩個人,說改便能夠改的。

女子坐在劍身上,感受著海風拂麵,平靜道:“這個世間,登樓境的劍士,至少還有三兩位,你要快一些趕上,若是以後山河要亂,還要靠你們。”

葉飛仙點頭道:“既然腰間有一劍,自然便知道其中責任。”

女子點點頭,然後便若有所思。

葉飛仙問道:“前輩離開南海之後,要前往何處?”

女子看著遠處,平靜道:“到處走走,看看有沒有願意做我徒弟的。”

葉飛仙有些尷尬,隻是笑道:“那祝前輩早日找到衣缽傳人。”

女子冷哼一聲,顯然是不太開心,站起身之後,沒有多說,便禦劍而走。

很快在葉飛仙眼裡隻剩下一道白痕。

葉飛仙看了看下方飛仙島,然後歎了口氣,禦劍離去。

——

朝風塵這一次那座門派待了一年多,便領著那枯槁老人離去,隻是離去之前,理所當然的先去吃了一頓火鍋。

不知道是因為他本來就喜歡吃火鍋,還是因為李扶搖之前帶著他吃過幾次,反正他是愛上了這個味道。

枯槁老人還是喜歡那個皇後親手做的糕點。

對於辛辣的火鍋沒有半點想法。

看著朝風塵動筷,他沒有半點表示。

枯槁老人境界提升得很慢,之前是朝暮境,現如今還是朝暮境,雖然他都已經向麵前這個男人詢問了好幾次劍道上的疑難,雖然都得到了解答,可是還是沒有能讓他破境,成為一位春秋境的劍士。

朝風塵吃了一塊黃喉,然後說道:“你看起來有點笨。”

枯槁老人看向朝風塵,剛剛才舉起來的筷子,這又放了下去,“你這個家夥,本來便是天底下難得的奇才,誰知道你上輩子是個什麼,走的這麼快就算了,你還想著世間全部人都和你一樣,走的那麼快?”

朝風塵沒有理會枯槁老人言語裡的無奈,隻是自顧自說道:“我喜歡吃火鍋,或許不是慶州府人氏就是都州府人氏。”

枯槁老人皺眉道:“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朝風塵說道:“因為我想知道某人到底是哪裡人氏。”

他說的某人,自然也不是彆人,隻能是那位境界最高的朝青秋,他雖然是朝青秋的一縷劍氣,知道許多次朝青秋也知道的事情,但實際上,有些朝青秋都想不起來的事情,他也是一樣想不起來,比如朝青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地方的人,他自然是也不知道。

枯槁老人一直覺得他是某位劍道大家轉世,自然也就覺得他口裡的某人,應當是他前世。

朝風塵知道枯槁老人在想些什麼,沒有點破。

之前他幾次試探,朝風塵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並未露出什麼破綻,實際上要讓枯槁老人知道他和朝青秋的關係,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這些事情,說和不說,都沒有意義。

枯槁老人吃了一塊水煮南瓜,覺得是有些甜,然後問道:“我們這趟還要往哪裡走,你現在已經跨進春秋,除去登樓境的修士,沒有人再能拿你怎麼辦了,咱們要不要去做些什麼大事?”

朝風塵問道:“什麼大事?掀翻學宮的道統還是,去沉斜山看看?”

枯槁老人嘿嘿一笑,“沉斜山之前那位劍仙去過,咱們再去,指不定就被追著打,不值得,至於學宮,你真的打算去,不怕那些讀書人給你講道理?”

朝風塵說道:“就怕他們不講道理。”

枯槁老人一臉壞笑。

朝風塵吃了一口毛肚,感受著那份辣味,平靜說道:“這毛肚看起來不太正宗。”

枯槁老人說道:“你還真是慶州府的?”

朝風塵搖搖頭,“誰知道呢?”

枯槁老人呸了一聲,覺得有些無趣。

朝風塵吃完最後一筷子牛肉,站起身來,平靜問道:“倘若有一人到了非要離開人間不可的地步,你猜他會用剩下的時間來做些什麼?”

枯槁老人問道:“你說朝劍仙?”

朝風塵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枯槁老人又試探著說道:“那既然是一定要離開人間,那肯定是想著去想去的地方看看,縱然有多麼厭倦人間,到了最後,一定會有些眷念的。”

朝風塵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去慶州府吧。”

枯槁老人問道:“去那個鬼地方做什麼?”

朝風塵笑道:“什麼叫做鬼地方,那個地方可是某人的家鄉,他既然要離開人間了,肯定會去看看的。”

枯槁老人問道:“是朝青秋?”

朝風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說道:“忘了說了,我也是慶州府人氏。”

是啊,再怎麼說,他也是慶州府人氏啊。

——

自從佛教徹底離開山河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在山河之間能夠看見任何一間寺廟,以及任何一個和尚,除去偶有佛教派遣僧人來到山河這邊之外。

可當你穿過那座高大的斜雨山之後,便算是徹底離開山河,來到了佛土境內,這片緊鄰山河的佛土,其實並不限製外人來此,隻是儒教和道教有意識的約束門下弟子,才讓佛土那邊少有三教修士,即便是有修士,也不過是些野修。

佛土不僅僅全是僧人,若是全是僧人,又不許嫁娶,那麼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個地方人便要越來越少,那座佛國立於佛土,法度和三座王朝大同小異,隻是有一點,佛教自然是國教,僧人的地位也是極高的,甚至有一些大事懸而未決,便都是交由靈山裁決的。

人人都知道,靈山上有兩位聖人,是佛土裡至高無上的存在。

而除去那兩位聖人之外,佛土隻怕最為出名的,就是那位以博學聞名於世的禪子了。

禪子遠去山河,至今未歸,有許多僧人都有些思念。

普通百姓也都是如此。

在那座佛國邊境,有一座羊城,是距離山河最近的一座城池,裡麵長年累月彙集了無數修士,隻是大多都是野修,在佛國這邊,幾乎沒有爭鬥,因此不說軍隊,就連官府的捕快都極少,要是有野修在這邊犯事,自然有大德高僧出手,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座寺廟,這座羊城裡有一座金蓮寺,住持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佛法深厚,足以鎮壓羊城裡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前些日子,羊城裡來了一對夫婦,男人微胖,腰間懸劍,婦人容貌出彩,也是腰間懸劍,兩人一入城便被盤踞在此的一位野修盯上,那位野修在羊城多年,根基深厚,多年以來做些搶掠的勾當,隻是沒有害人,所以在那位住持眼皮子底下,都還是算是安然無恙,可是這一次碰見這對夫婦之後,卻是失手了。

當日黃昏,那個野修在某條小巷想要出手,卻不知道為何,儘是片刻便被那男人一劍斬殺在此。

據見到那天場景的路過修士所見,當時隻見到一道劍光,於是那個人便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要知道那位野修其實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平日裡就是依靠修為,才能夠在羊城裡胡作非為,可是這一次,竟然連反抗之力都沒有,便被那人一劍斬殺了,那這樣說起來,那人應當是一位春秋境的劍修才對。

至於是劍士,他們不敢想。

這佛土出一位劍修都極為難得,怎麼可能還有一位劍士。

這是多少年沒有看見過的事情?

有人身死,自然便驚動了那位住持,於是在第二日清晨,那對夫婦便被僧人帶進了金蓮寺裡,住持大師法號圓空。

給那對夫婦沏茶之後,直白問道:“兩位施主,當日可是你們下的殺手?”

微胖的男人一直握著女子的手,聽到圓空發問,就要想著反駁,旁邊的女子已經開口,“正是我夫君出的手。”

既然自己的媳婦兒都這麼說了,男人也就隻能閉上嘴巴。

圓空雙手合十,說了一聲哦彌陀佛,然後說道:“那人雖然有罪,但也不致死,上天有好生之德,兩位施主未免性子太過於急躁了。”

女子微笑道:“我這夫君平日裡還是極為講道理的,隻是那日出現辱我,夫君實在是不能忍,便出劍斬之,我這婦道人家,總不好攔著,事後也不好罵他,甚至心裡還是有些開心的。”

女子這一番話,可以說是極為坦誠了,就連圓空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以。

女子繼續微笑道:“我們夫婦這趟前往佛土,並非是存了什麼殺人的心,隻是想到處看看,於夫君劍道有益,並非有意殺人,還請大師見諒。”

圓空點點頭,認真說道:“既然兩位施主並未存了什麼殺心,這樁事情便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希望兩位施主日後行事,要三思而行。”

女子點點頭,“定然如此才是。”

圓空看了一眼男人,不再多說,都是場麵上的話而已,那個男人不管是劍士也好,還是劍修也罷,既然是能夠出劍斬殺一位朝暮境的用劍之人,他絲毫不懷疑若是沒有講對一些話,這男人會對他出劍,他也不過是個朝暮境,要是說男人鐵了心要殺人,他能攔得下?

攔不下的?

他鑽研佛法那麼多年,眼瞅著便要有資格前往靈山聆聽佛法,要是幸運,被兩位聖人看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留在靈山參禪,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並不想節外生枝。

他站起身,雙手合十,笑道:“既然如此,兩位施主就此離去便是,以後記得多行善事。”

圓空點點頭,認真說道:“既然兩位施主並未存了什麼殺心,這樁事情便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希望兩位施主日後行事,要三思而行。”

女子點點頭,“定然如此才是。”

圓空看了一眼男人,不再多說,都是場麵上的話而已,那個男人不管是劍士也好,還是劍修也罷,既然是能夠出劍斬殺一位朝暮境的用劍之人,他絲毫不懷疑若是沒有講對一些話,這男人會對他出劍,他也不過是個朝暮境,要是說男人鐵了心要殺人,他能攔得下?

攔不下的?

他鑽研佛法那麼多年,眼瞅著便要有資格前往靈山聆聽佛法,要是幸運,被兩位聖人看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留在靈山參禪,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並不想節外生枝。

他站起身,雙手合十,笑道:“既然如此,兩位施主就此離去便是,以後記得多行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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