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嵊忽然問道:“能不能緩一緩?”
盛京有些疲態的說道:“我很老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小院都很安靜。
這個世間最難應付的敵人,就是時間。
連聖人的沒辦法戰勝。
盛京也不能。
一旦到了最後,和死亡便連上了一條線。
死亡在那邊拽著,他們在這裡死撐著。
但最後都是要敗的。
從無例外。
……
……
在蘇夜離開那座小院前往某座高樓的時候,李昌穀也從那門外離開,隻是尚未走出幾步,便有一個中年書生出現在長街一頭,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李昌穀腰間懸劍,看著這人,忽然歎了口氣。
那個人看著李昌穀,也有些笑意。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各自眼中的情緒。
李昌穀往前走了好幾步,然後才說道:“百年不見,倒也還是那麼沒有富貴氣,也不知道為何以後要叫富貴這麼個名字。”
言語之中,調侃意味十足。
那個有個很俗氣名字的讀書人,恐怕這個世間很少有人知道,他還寫過比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這樣的詩句。
李昌穀很快便站到了那個讀書人身旁,兩人並肩,卻不前行。
那個讀書人肩頭上原本有個小老鼠,現在在看到這懸劍的李昌穀之後,就很老實的縮進了那讀書人的衣領裡。
李昌穀平靜開口問道:“王富貴,這百年都在妖土?”
名為王富貴的讀書人弄了弄衣袖,然後說道:“教書識字,不亦樂乎。”
“倒是你,被囚在摘星樓裡這麼些年,沒有把性子都磨平了?”
李昌穀平靜搖頭,眼裡全部都是笑意。
當年學宮三人,蘇夜李昌穀王富貴都是被說成日後至少也是登樓之資的年輕人,隻是之後,世事無常,三人的道路發生了變化,除去蘇夜最後成為學宮掌教之外,其餘兩人,前途都算不上好。
李昌穀還好,雖說被囚在摘星樓百年,但是卻還在山河,可是王富貴呢?
遠去妖土,早已經很多年沒有了消息。
要不是上次林紅燭在蘇夜的請求下去妖土見過他一麵,隻怕這百年之內,就沒有人族再見過王富貴了。
這位學宮大才,就這樣被人漸漸遺忘。
若是不出意外,隻怕是王富貴再也沒有重新讓世人記住的那一天。
李昌穀看著王富貴,感慨頗多。
王富貴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笑道:“你是練劍的,你給我透個底,你們那位劍仙,到底要以何種姿態離開人間?”
這才是這麼些修士關係的大問題,朝青秋要離開人間,要怎麼走?
李昌穀雖然已經步入登樓,更是這座城裡僅有的兩位登樓之一,但是不管怎麼看,也是不會那麼清楚朝青秋到底要怎麼離開人間的事情。
這位劍仙行事隨心所欲,恐怕世間沒有人會知道他到底要怎麼離開人間。
“你要做什麼?”
李昌穀神情嚴肅的看著這位多年相交的好友。
之前他能仗劍站在蘇夜麵前,告訴他,他要在朝劍仙離開人間之前做些什麼他就敢對他出手,現在站在王富貴麵前,他也能把之前那句話再說一遍。
王富貴看了一眼李昌穀,笑道:“我不做什麼,我從妖土過來,隻是為了看看這座山河,看完了我就回去。”
王富貴神情真誠,看不出來半點問題。
但李昌穀是將信將疑。
王富貴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反倒是問道:“這裡有個劍士叫李扶搖?”
李昌穀微微點頭。
雖然還是不知道王富貴的意思。
王富貴說道:“我想去見見他。”
他和李扶搖算是有些淵源,李扶搖的名字裡的扶搖二字便來自於他的那首詩,之前在青天城的時候,他還想讓風呂給李扶搖帶句話,反正他是早就想見李扶搖了。
李昌穀說道:“朝劍仙現在在城裡,誰也不能對他做什麼。”
已經有很多修士知道,李扶搖是朝青秋看中的年輕劍士,要不是如此看重,當日朝青秋如何會一劍開天幕,如何會一劍斬胡蕭,那肯定是為了救下李扶搖才出的劍。
王富貴搖頭道:“我說了,我就是想見見他。”
李昌穀聽了這句話之後,不再說話。
正好,也有一隻千紙鶴飛到了他的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