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冷哼一聲,“彆想了,你還是趁著老夫還活著,好好練劍,等老夫一日西去,你便坐過老夫的位置,老老實實坐鎮劍山。”
吳山河大喊大叫,“山上這麼些師叔師伯,為何老祖宗偏偏要揪著我不放?”
老人看了吳山河一眼,並未解釋。
吳山河小心翼翼說道:“光是劍山腳下的三位師叔,便是難得天資出眾的,老祖宗選我,好似很沒有道理。”
老人反問道:‘“若是老夫不講道理,那你吳山河想做什麼?”
吳山河一時語塞,不知道作何說法,老祖宗劍道修為毫無爭議的山上第一人,地位更是尊崇,山上從未有人敢頂撞,老祖宗說要講道理的時候,整個山上便隻能陪著老祖宗講道理,老祖宗要是不講道理,大家也隻能乾瞪著,更何況他吳山河一個三代弟子,對於這老祖宗,更是沒有半點辦法。
歎了口氣轉身離去的吳山河在問劍坪踩出了一連串腳印,看起來有些無奈。
老人枯坐不語,世間之事,哪裡有都隨著自己性子的,反倒是境界越高深,肩上的擔子越重,吳山河不過是肩負起這座劍山,可那位已經是劍仙的朝青秋肩上卻是還要肩負起整個劍士一脈的傳承,沒誰是輕鬆的。
至於李扶搖,老人暫時沒想到他能做些什麼,或許他和吳山河一樣都是這一脈的未來,可不管如何都是要看他們能走到什麼地步,若是不堪大任,境界不夠,如何能夠在山河之中立足?
至於這兩個小家夥的資質,還是吳山河更甚一籌,這個一直在山上練劍的小家夥父母親都是修為不俗的劍士,傳承下來的血脈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相反而言,李扶搖的父母都是普通百姓,從先天來看便已經要差了吳山河一頭,隻不過興許是因為這小家夥的心性原因,讓老人更看重李扶搖,寧願將李扶搖放出去遊曆山河也不願意吳山河下山一次。
儒教門下早就有因材施教一說,但這並非是儒教獨有,光是在數千年前,劍士一脈便修行便一分為三,劍意劍氣劍術三者任由門下修行,隻不過後來才逐漸合為一條路子,隻不過也不曾混為一談,劍道一途,仍舊是有人將某一方麵琢磨到登峰造極地步的。
隻不過關於李扶搖的下山和吳山河的山上修行,老人和自己的三位弟子雖未麵對麵溝通過,但總算是達成了默契。
李扶搖要是能夠走到劍氣境,之後便由他代表著劍山遊曆山河和其他的一眾天資不凡的三教修士相互磨礪,若是不能,那便當劍山沒有新弟子,再次不出世便也就是了。
至於吳山河,則是無論如何都是要待在山上的,不管如何,都不能貿然下山。
山上光景,的確不是外人看來那般簡單。
想到最後,老人低頭看了看自己膝上的這柄古劍舊事,輕聲笑道:“想把你送給那個孩子的,我這個做師爺的總歸得把見麵禮補齊吧,可再一想,那孩子要自己去選上一柄劍才行,拿著我這個老朽的腐朽舊物,如何意氣風發?”
——
臘月之前,大餘境內下了好幾場大雪,讓不少名山都好似穿上了一身雪白新裝,讓人看著賞心悅目,可大雪難行,除去那些山河修士,到底是沒什麼普通人會在這個時節出門遠行的。
大餘境內最長的那條藏雲江,因為水深河長的緣故,到底還是沒有在江麵上結上一層冰,但即便是如此,在藏雲江下遊某段,一處小村子旁的江畔,仍舊有不少人在江畔垂釣,可在十幾位皆是中年漢子當中卻是突兀的出現了一位白裙女子,她戴著鬥笠,披著蓑衣,背著魚簍拿著青竹釣竿,在一塊大石上一坐便是一天,竟然比一般的老漁夫都要耐得住性子,竟然沒有半點畏懼嚴寒的樣子。這村子裡對於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其實歡迎得很,原因大抵是因為這女子決定要在這村子住下之後,便花了大價錢買了一間多出來的黃泥土屋,然後在村民家購置了不少東西,出價都要比市麵上高的多,最後某一日看著村子裡的男人們都在江畔垂釣,乾脆便再買齊了釣魚所需用具,開始在江畔垂釣,前麵幾日自然是顆粒無收,村子裡的漢子性子淳樸,釣上來的魚都送一兩尾給白裙女子,白裙女子儘數收下,一點不推脫,隻是在第二日繼續在江邊垂釣。
數日之後,白裙女子總算是有些收獲,開始在這條藏雲江裡釣起些不大的小魚,隻不過釣上來之後,隨手便扔進了江水中,似乎她還有些其他想法,非大魚不要?
傳聞藏雲江裡有一種魚名為桃花,魚身如桃花一般顏色,味道鮮美,如有桃花香氣,當年此魚一經現世,便引來不少漁民捕撈,這些年過去了,此魚漸少,市價居高不下,倒是可遇不可求。
這白裙女子在沉斜山上的登天樓裡看道卷時,曾有道門前輩便寫下過此魚形狀,可她沒有見過,因此她想看看。
因此她來了。
隻是直到今日都尚未釣得起一尾桃花。
白裙女子有些失望。
眼見又下起了一場大雪,白裙女子有些失的看向江麵,她也不太清楚她出這趟門要去哪裡走走,去哪裡看看,可想在哪裡停下來便停下來,倒是一點都不勉強。
最後失了興致的白裙女子正準備收杆,忽然感覺手中一沉,魚鉤上有魚!
白裙女子驀然一扯,有一尾魚身正如桃花一般顏色的江魚被扯離江麵,但很快便掙脫滾落進江水裡。
白裙女子放下魚竿,平靜得不像話。
果然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
然後白裙女子站起身,看向了遠處,有一個撐傘男人站在遠處,靜靜看著這邊。
白裙女子突然開口,“我是葉笙歌。”
那男人笑道:“我知道。”
葉笙歌走過幾步,脫下蓑衣,摘下鬥笠,緩緩說道:“我今日不太高興。”
那男人哈哈笑道:“我卻是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