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過數步,老祖宗主動說起李扶搖當日登山的經過,說起他沒有登上山頂之後便在山腳修行的事情,最後還說起了自己其實很滿意那小子,隻是上不上山其實都沒什麼了,反正不管如何他都是他的徒孫,算是個劍士了。
老儒生砸了咂嘴,笑道:“你這是給他留了條退路。”
老祖宗總算是有了些笑意,“樹挪死,人挪活,這麼一個少年,沒必要陪著老頭子們一起待在這山上,山沒了,劍還在,劍士還在也就行,隻不過老夫實在不太相信那邊沉斜山真會不管不顧的如此行事,朝青秋那小子可還沒死啊。”
老儒生詫異的看了老祖宗幾眼,“你真的不知道朝青秋現如今在妖土被人盯上了,兩尊巨頭不惜聯手也要取他的性命!要不然梁亦一向處事謹慎,怎麼會不遠千裡出竅神遊來劍山。”
老祖宗腳步微頓,神色難看。
老儒生扯著嘴罵道:“都是成了聖的老家夥了,這點臉皮也不要了,兩尊大妖聯手針對一個劍仙,傳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老祖宗默不作聲,隻是繼續緩行。
劍山這些年的現狀本來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便如同大廈將傾無力回天,就算是有朝青秋這位劍仙在世,也隻不過是能保證劍山還在,至於其他也不敢多求,隻是作為活了無數歲月的老祖宗來看,看著這日漸凋零的局麵,實際上也不忍於心,隻是毫無辦法而已。
若是朝青秋真死在妖土,那劍山沒了劍仙庇護,恐怕很快便要淪為一座荒山了。
兩人並肩緩行,路過門塵山頂的破廟時,老儒生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但也沒有久待,和山上老祖宗繼續往山道上去,上山之後,老儒生和老祖宗來到問劍坪,站在崖邊,老儒生心境開闊,這才笑道:“我當年到處求學,想做一個聞名於世的讀書人,可哪家書院學宮都不收我,這才忽然記起自己名字裡的遠遊二字,這便想著聖賢所說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實際上我要是真有讀萬卷書的機會,哪裡會去想著去走萬裡路,也是迫於無奈,走了不少地方,都覺得一個樣子,唯獨那一次來到你們劍山腳下,才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世間風景實在太多,看不過來也顧不過來,可唯獨你們這劍山,我真的很不想就此成為曆史,劍士一脈從鼎盛到衰落,花了六千年,到底是不如三教底蘊深厚長遠,隻不過劍士一脈能興起在於一個真字,而衰落卻是在於一個直字。儒教先賢說是有一股浩然正氣,但處事之間卻也不儘然,能說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卻也能說出人生何處不相逢。人情世故,三教修士雖然站在山上,但對同樣站在山上的同道們,依然是要講,可你們劍士呢,腰間有柄劍,不平事出一劍,胸中有氣出一劍,遇見不直之事出一劍,自然不被人所喜,有現如今這個局麵,說到底還是劍士自己造成的。”
老祖宗站在老儒生身旁,平靜道:“並非是劍士太直,隻不過是三教之中現如今有這個直字的人太少了。當年寫就一篇錦繡文章張聖便讓世間修士由衷敬佩,是何等意氣風發,可現在,還能找出第二個?”
老儒生皺起眉頭,氣笑道:“張聖這般的讀書人,世間能出一個便是天大的福分,哪裡還敢說再找出第二個!”
老祖宗不置可否,隻是看著山崖下。
老儒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該不會是讓那小子去山崖下了吧?”
老祖宗沉默。
沉默便是默認。
老儒生竟然破天荒覺得有些惱怒,他憤憤開口道:“那小子才第幾境,第三境有沒有?你就敢讓他下去,老夫可是知道這下麵有些什麼東西!”
老祖宗沒有去解釋其他什麼東西,隻是笑道:“第二境。”
老儒生目瞪口呆。
在老儒生現如今來看,這個老家夥完全便是喪心病狂了。
而且不是一點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