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裡有著一場大雨,大雨之中,會發生許多事情。
比如就在這場瓢潑秋雨裡,欒相國在皇宮內和那位皇帝陛下一番談話之後,便決意離開,而在這個事情談妥之後。
相國府內很快便開始忙碌起來。
相國府在淮陽城內屹立了多達數十年一直未曾發生過大的變故,之前欒平對那教書先生說得話,其實每一句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曆,欒平把身邊人管理得很好,因此這數十年之間,這位欒相國家人親屬從未做出半點出格之事。
因此欒平的才能在陳國廟堂站立多年,而始終屹立不倒。
可是現如今欒平決定要離開陳國,並且和那位皇帝陛下談妥之後。
相國府上下都知曉了。
相國府的每一個仆人都是欒平親自所挑,那些和欒平沾親帶故的親人早在第一次出現在相國府的時候,欒平便說過許多東西。
因此在知道這座府邸的主人要離去開始,沒有任何人膽敢反駁,以及質疑。
欒平傳回來的消息很簡單,要搬家!
除去這座府邸之外,全部都要搬出去,搬到一個新的地方去。
欒平是這座朝堂,乃至這個陳國裡最聰明,謀劃最為深遠的人。因此就算是陳國皇帝什麼都沒說,他都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的想法,所以搬家這件事,注定會在暗地裡進行,他會做得很好。
沒人比他更了解淮陽城。
因為他在這座城裡待的時間,比誰都長。
相國府邸裡,下人們在收拾東西,那些從未知道這座府邸主人在想些什麼的親眷則是沉默的看著這番景象,看著那些下人將他們的東西收好,打包。
府邸裡很忙碌,但更為安靜。
有婦人看著這副景象,實在是忍不住,不由得微惱道:“在這淮陽城裡待得好好的,往哪裡去?”
隻是她一個人在說話,但其實是這些親眷心裡共同的疑問。
沒有人回答她。
因為唯一能回答她這個疑問的那個老人還沒有入府。
欒平的確路過過這座相國府,可沒有選擇踏足,聽著雨聲外的一些其他聲音,欒平很欣慰,因為這件事和他想的事情,沒有半點偏差。
既然如此,那之後的事情,是不是也會如此?
由此便顯得有些氣氛微妙。
在遠處,有個中年書生看著這邊景象,聽著這婦人開口,默不作聲,但其實在那婦人開口之後,不少人的目光其實都在他身上。
他叫欒言,整個淮陽城百姓都知道他是欒相國的獨子。
可事實上隻有他知道,他不是。
欒平是一個境界高深的讀書人,不管打架厲不厲害,但至少他能活很久,加上在這些歲月裡,這位老人很喜歡在紅塵俗世裡遊曆,注定見不到太多修士,因此欒平從未娶妻。
既未娶妻,那自然無子。
那欒言也不可能是他的兒子。
實際上他是他的學生。
也是欒平精神的繼承者。
欒平從來沒有在欒言麵前隱瞞過他的想法,因此整個相國府,隻有欒言知道欒平要去哪裡,現如今這幫親眷
看著他,他實際上也能給出答案。
可欒言隻是走過來幾步。
看著那位他名義上的姨母,輕聲解釋道:“父親的想法,一向不與外人說,現如今既然父親覺著這淮陽城待著不妥,換一處便換一處,姨母實在是不該如此開口的。”
那婦人皺眉道:“姐夫已經在陳國做到了廟堂之最,整個淮陽城,乃至整個陳國誰不對姐夫尊重至極,為何現如今要離去,難不成尋到了一處更好的地方,可即便是如此,為何不說出來,讓一大家子人一起商量商量,改換門庭這件事,難不成陛下真的就輕易答應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後手……”
欒言聽著這番話,麵無表情,怪不得先生一向不願意與女子多說,也不願意娶妻,原來女子實在是話太多。
皺了皺眉頭,欒言平靜道:“父親的決定,不管對錯,姨母隻管遵從便是,若是不願意聽,便去對父親言明便可。”
那婦人一怔,隨即便停下說話,對於那位陳國朝野都不敢如何招惹的姐夫,她也一點不敢招惹,因此欒言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她便安靜下來。
而她身後的一眾親眷都不再抱絲毫僥幸,欒平的威勢,並非在廟堂上。
隻是他們很希望欒平已經做好萬全打算,離開陳國的路途中不會出現危險,道理新地方能很快紮根,這樣的日子太過安逸,誰都不願意丟去。
但能更安逸,想必誰都不會反對。
這才是許多人沒有站出來對這次搬家表示反對的原因。
因為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欒平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
所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未錯過。
——
在大雨中,獨自撐傘的欒平出城。
他實在是想去看看在大雨裡破境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