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陰影裡生出一道聲音,“荀大人,您的要求不過分。”
梁王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
有人從陰影裡走出,來到那燈光所及之處。
是個中年書生。
荀方站起身,仔細看了很久,才感歎道:“原來有你在。”
中年書生點點頭,“您的要求不過分,我想梁王殿下也會同意的,隻不過,荀大人既然不願意再讓一些步,那便多拿些東西出來。”
這句話說得很直接,既然不願意讓步,便拿些更多東西來換。
荀家除去能在國庫裡拿出些庫銀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梁王清楚。
那位中年書生也清楚。
荀方也清楚。
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看向那中年書生,感慨道:“當年你落榜之後,老夫其實派人去找過你,實際上最開始,老夫是想把小女嫁給你的。”
站在遠處的齊王妃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個中年書生,之前她隻當這個人是梁王的幕僚而已,現在看來,倒是不止於此。
陳國科舉在立國之後便有了,可這麼些年來,出了那麼些名落孫山的落榜考生,可沒有哪一個能有這個中年書生出名的。
甚至這位中年書生,在走進考場之前,淮陽城上下便都覺得當年頭榜頭名非他不可。
畢竟他在少年時便已經名震陳國。
無論是文章才學,還是治政能力,這位都能說得上一個少年天才的稱呼。
甚至有許多大臣都認為他入了朝堂之後,肯定就能成為第二個欒相國。
以後朝堂上不僅僅會有一席之地
,甚至還能站上欒相國那個位置。
隻不過陳國已經有了一位欒相國,因此那位皇帝陛下似乎不需要第二個欒相國了。
在當年那場科舉考試裡,他便落榜了。
人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但沒有人敢說。
於是在那個陽春三月裡,這個書生便離開了淮陽城。
但凡是真正天才,都不會寂寂無名一輩子。
現如今在淮陽城再見他,想來都該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荀方歎了口氣,看向梁王,“梁王殿下,老臣再無疑慮,荀家長房唯梁王馬首是瞻。”
梁王笑著起身,“荀尚書不必如此,之後的陳國還是那個陳國,荀家,自然還是那個荀家嘛。”
荀方苦笑,並不言語。
梁王轉頭看向齊王妃,輕聲道:“至於齊王那邊,便要麻煩齊王妃了。”
齊王妃點點頭。
梁王滿意起身,推門而出。
中年書生沒急著走,他看了好幾眼荀方,忽然說道:“荀老尚書,幸好當年晚輩落榜了。”
荀方抬起頭來,默然無語。
中年書生緩行離去。
荀方重新坐下。
他轉過頭看向齊王妃,輕歎道:“若是齊王殿下有此野心,咱們父女何須借助他人。”
齊王妃神色複雜,終究沒有言語,隻是吹熄了那盞燈。
書房裡重歸一片漆黑。
——
淮陽城有夜禁,這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尤其是在傾舉國之力與周人相戰的時候,淮陽城裡的夜禁被往些時日都要更為嚴格,隻不過現如今倒是還好,離著夜禁,還有兩個時辰。
秋風呼嘯,夜晚的淮陽算不上暖和。
可總有那麼些要謀生的小販,天再寒,他們也要生存,於是淮陽城西的那處夜市也非常熱鬨。
在大紅燈籠的燈光下,那些小販麵前的鐵鍋裡有些滾燙的吃食,冒著煙,很暖和。
一身青衫的李扶搖背著劍匣,來到一處相對而言算是偏僻的小攤子前坐下,要了一碗餃子。
餃子是豬肉白菜餡,加上那賣餃子的小販極為厚道,幾文錢買到的一碗餃子,個個皮薄肉多。
李扶搖看著眼前的這碗餃子,沒有急著下筷子。
因為筷子被對麵那個人全部按在了手裡。
李扶搖看著對麵那個人,有些無奈。
因為那個人是他的半個朋友。
隻不過李扶搖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在陳國淮陽城碰見他,按著他的設想,他們再次見麵,應該是周國邊境,他會在千軍萬馬之間,看到這麼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
不過既然是設想,那便不是事實,能在這裡看到這個家夥,李扶搖也覺得有些親切。
現如今坐在他對麵的那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謝家寶樹,謝應。
仔細想來,已經是兩年未見了。
李扶搖看著那碗餃子,更看著比之前要堅毅許多的謝應,無奈問道:“你怎麼來淮陽了?想來要是被那位陳國的皇帝陛下知道了,淮陽城裡兩千禦林軍都會不留餘力的試著殺掉你。”
謝應揉了揉臉頰,笑著說道:“我也很想問你,你不在劍山好好練劍,為什麼到處走?還到了淮陽城?”
李扶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劍山的事情,他不想對人多說。
謝應按著那柄腰間的家傳寶刀棲客,輕聲道:“我不在邊境,反倒是來了淮陽城,我要做什麼你肯定清楚。”
李扶搖皺眉道:“這樣風險很大,我在這城中發現一個修士,境界深厚,比我要強太多。”
謝應沉默了很久,忽然極為認真的說道:“現在大周的處境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