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兒既然是你的兒子,你還把他送去那個地方,那你就該死。”
謝無奕解下腰間的酒,看向謝石安,“憑什麼,就憑你有刀我沒有?就憑你是大兄叫來殺我的?”
謝石安不願意多說,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因此他隻是抽出了一直抱著的刀。
刀不太好,但他卻是用刀的行家。
這位練刀這麼些年,第一次生出殺意的武夫終於出刀。
刀光閃過,在夜裡極為耀眼。
謝無奕麵對那一刀,退了一步。
——
宮闈之中,那位皇帝陛下今夜未眠。
未眠的原因分為很多種,有可能是因為那些折子太多,皇帝陛下需要批改,所以才徹夜不眠,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夜少梁城裡要發生的事情,讓他睡不著。
但今夜皇帝陛下未眠的原因說不清楚,因為此時此刻他正在禦書房裡批改折子,那位司禮監掌印太監仍舊是待在門外候著,隻不過禦書房內
的燈是他點的。
皇帝陛下麵前的折子不多不少,可是他卻批的很慢,那隻朱筆在紙上走的很慢,似乎是想在天明之前都走不完才好。
書桌上有一隻竹蜻蜓,花花綠綠,似乎在嘲諷著看向他。
皇帝陛下心煩意亂,但不願意離開這個地方。
他打小便被先帝當作儲君培養,因此不知道讀過多少關於那些雄偉君王的所作所為,對於如何做一位賢君,如何做一位雄主,這位皇帝一點都不陌生,甚至說起來還是得心應手。
要是將他擺到延陵皇帝的那個位置上,他說不定也能做的很好,至少不會把延陵國勢變得不如以往,即便是在大周,他仍舊是在在位的十數年裡,將大周疆域擴大了不少。
他真的不是一個失敗的君王。
可先帝以往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其實不是什麼如何治理國家,如何讓萬民敬仰,反倒是一直在說帝王心術。
先帝一直告訴他,作為帝王不可有情。
廟堂上講究的是均衡,若是某一方勢力太過於大,須打壓。
可他從來沒想過打壓謝家。
甚至一直對謝應格外看重。
看重的都想不管祖製,讓謝應成為大周立國以來第一個能掌軍權的駙馬。
當然,這一切前提都是謝應不要死。
隻要他不死,他即便是再如何功高震主又如何。
朕的肚量難不成連小小一個謝應都容不下?!
可是現如今,謝應死了。
隻剩下尾大不掉的謝家。
一個拿著謝應來逼迫朕的謝陳郡。
這位老祭酒,你若是老老實實待在偃師城,以後就算是偃師城姓謝又如何,朕一樣能忍得下!
可你偏偏要來少梁城,就算是朕由著你,可那些一向以揣摩帝心為樂的朝中大臣會放過您老人家?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即便知道要發生些什麼,朕一樣不能插手。
皇帝陛下放下筆,忽然開口,“老祭酒,要朕怎麼做,你才滿意?”
聲音之中滿是無奈。
哪裡還是那個當年看著彆國使者能說出“若給朕百年時間,朕必將大周疆域擴大十倍。”的大周帝王。
仔細一算,其實距離初平年間,已經過去不少年了。
——
宰執府裡偏廳,謝陳郡忽然站起身子,輕聲笑道:“陛下沒有摻和這件事,老夫就很滿意了。至於無奕親自出手,老夫更滿意,看來老夫隻要活過了今晚,唯一要想的便是能不能看到謝應那臭小子娶到公主殿下那一天了。”
李濟腦袋昏昏沉沉,但也知道現如今這位老祭酒是真的很開心,這位站在大周朝堂頂端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宰執大人歎氣道:“我早就知道,老祭酒不想死,彆人就殺不了老祭酒。”
謝陳郡緩聲道:“可老夫一樣熬不過時間,它要老夫死,老夫一樣隻能去死。”
李濟一怔,隨即想起多年之前朝堂上的某位狂孺辭官之時所說的那句話。
人生便是大鬨一場,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