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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怕是正式進入雨季了,這些日子,這座延陵的都城,每日都有小雨,但鮮有一場雨能夠下一整天的。
朝堂之上,這些日子倒也算得上風平浪靜,或許是因為那位楚王殿下已經登臨滄海的緣故,延陵學宮的修士們這些時日並未有什麼動作,既然學宮裡沒有動作,那麼朝堂上的事情處理起來,那就要簡單許多了。
延陵皇帝雄才大略,在沒有外人介入的前提下,很快便讓整個洛陽城變得井井有條起來,那些重要的官職,從最開始強行由他指派的官員,到現在整個衙門上下都沒有什麼波動,也隻用了極短的時間。
眼瞅著又是秋末,禮部便已經開始統計今年的年關禮了,宮內早有專門的人和禮部交接,這一次,皇帝陛下便不用再看學宮臉色分發,顯得有了底氣許多,連帶著整個皇宮裡每年這個時候的吵鬨都消散不少。
陳老板的魚檔已經關門了。
這位魚市的大老板,在秋天的時候,終於迎來了他的第二個兒子,這讓整個陳府裡的氛圍都好了不少,有了這個兒子,陳老板便不再去想之前那個怪異的小家夥,或許是知曉那人的奇怪,陳老板早已經放棄找尋他的想法,隻是想著好好把這個兒子帶大就是。
因此這場秋雨,對於陳老板來說,即便是能夠想起那些舊事,但大多是緬懷,並無其他情緒。
連傷心也無半點。
在那處小巷裡,王偃青又在和顧師言弈棋,這兩位延陵數一數二的大國手,在洛陽城裡不知道已經下過多少盤棋了,顧師言的棋力已漲了許多,現如今王偃青想要再勝過他,隻怕是要用上十分力氣才行了。
不過這位大國手其實這些日子來到這小巷的時間不多,朝堂換血,有好些重要的位子延陵皇帝要放上幾個自己的心腹去,顧師言這位國手之前一直都隻是個閒職,之前在洛陽城裡隻以棋力被人稱道,可是這一次,他實打實的在六部之中擔任了一個實權職位,本來最初還要好些朝中的重臣等著看他的笑話,畢竟在他們想來,一個不過棋下的好的家夥,哪裡能夠有治國的本事,可是幾個月下來,顧師言卻沒有有半點露怯,甚至於還對那些政事相當熟悉,這讓朝堂重臣們刮目相看的同時,自然而然的也少了許多閒暇時間。
在棋盤上放下一顆棋子,顧師言揉了揉眼睛,然後笑問道:“偃青先生也是一個大才,怎麼還願意憋屈在刑部?”
王偃青是刑部供奉,也是延陵皇帝極為信任的人,這些日子更是已經拒絕了好幾次延陵皇帝要讓他去朝堂擔任重要職位的要求。
王偃青笑道:“我這一個瞎子,是否下雨都看不見,怎麼看得清延陵大勢?”
聽著這話,顧師言不以為意,他放下一顆白子,然後說道:“偃青先生要看不清,這朝堂之上,沒有幾個人能夠看的清楚了,偃青先生讀過萬卷書,這治國是真不懂還是不願意懂?”
王偃青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到底是怎樣,是不懂還是不願意懂,都是彆人說的,和他
無關。
“我這個人性子不好,要是真去當官了,指不定要破格提起來幾個年輕人,到時候不合規矩,陛下也肯定不好辦,到時候給陛下出了難題,兩頭難。”
顧師言看著王偃青放下棋子之後,這才試探問道:“偃青先生說的是陳炳郡?”
王偃青瞪大眼睛,雖說顯得空洞,但不嚇人,“你覺得他不該是今後的宰輔之才?”
顧師言搖搖頭,沒有說話。
談及政事實際上都不是這兩人願意的,王偃青最願意的是多讀些書,而顧師言最願意做的事情,則是多下幾局棋。
王偃青把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這才仰頭說道:“希望這幾場雨之後,洛陽城真的能夠煥然一新吧。”
……
……
秋雨之中,洛陽城新增的秋考正在默默進行中,這是延陵皇帝在將學宮的勢力都剝除之後,舉行的一場單獨考試,不考儒教典籍,隻考治國疏策。
在那考場內,有個考生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在考卷上寫下了兩字。
“黃近。”
……
……
朝青秋站在屋簷下看著雨,他現如今已經有差不多半個成人高,臉上雖然也還有稚氣,但看著便像是個少年,並非是孩童。
那女子在屋裡縫著衣物,偶爾抬頭看朝青秋一眼,眼裡也滿是溫柔神色,這樣的日子對於朝青秋來說不知道是不是好日子,但是對於那個女子來說,還真的一點都不差了,女子要求不多,隻要是能一輩子和朝青秋相伴,便是最好了。
臉色蒼白的葉長亭從雨裡走了過來,這位劍仙在小園城一戰,受傷不輕,直到現在都說不上痊愈,靈府裡千瘡百孔,此刻若是還讓他大戰,就差不多是真要離開人間了,陌上草被葉長亭懸於腰間,這個一襲白衣的男人來到朝青秋身旁坐下,沒有說話。
“李昌穀越過登樓,成了滄海,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李扶搖為何能夠出現在局裡,即便是我,也不曾知曉。”
朝青秋說這句話,就是在告訴葉長亭,這件事不是他安排的。
葉長亭有氣無力的說道:“要不是他,我可能就死了。”
朝青秋看著葉長亭,溫聲說道:“事情不可能事事都朝著自己想要的那樣發展,總會有些意外的,真出了意外,我也沒辦法。”
葉長亭說道:“你不是算無遺策?”
朝青秋沒有理他。
這位劍仙想了想,然後說道:“李扶搖出現在小園城,又短暫成了一次滄海,這一切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似乎有人在身後推著他走。”
葉長亭來了興致,他看著朝青秋問道:“還有人比你更像是個老王八?”
朝青秋淡然道:“我早說了,這個人間,真的被我看錯了。”
葉長亭吐出一口濁氣,在朝青秋最後一次劍開天幕,後來除去他和那女子之外,都認為朝青秋離開人間之後,這人間是真的有些不同了。
先是那位楚王殿下成就滄海境界,然後在小園城出了一位劍君,從劍山那邊傳來消息更是說那位許寂的師父孟晉都還沒有死去,現在已經去了劍山。
小園城裡葉長亭更遇到了一直不踏入山河的佛土聖人,現如今這人間變化,還真的是說不太清楚。
朝青秋雖然身處洛陽城,實際上他很清楚這人間最近發生的大事。
“此後百年內,或許還有更大的事情要發生。”
葉長亭不說話,就隻是等著下文。
朝青秋知道他所想,繼續說道:“梁亦要成聖,蘇夜也要成聖,至於林紅燭之流,也要成聖,人間要這麼多聖人來做什麼?”
“有聖人出,自然便有聖人沒。”
“新聖舊聖雖然有交替,但是不會太快,那漫長的百年之間,出現了這麼多滄海修士,還會有些彆的。”
“除去咱們眼下的這些人之外,彆的呢?那位儒教至今都了無蹤跡的聖人會不會出來?某個深山老林之間的道觀會不會有一位成了多年滄海的修士,有沒有可能某個讀書人,不喝酒的時候,就想起來自己是個聖人了?”
“當然,也有可能在這百年之內,李扶搖這一堆年輕人就忽然開竅了,成了滄海劍仙,也說不定。”
葉長亭眉頭微皺,沒有說什麼。
但很快他還是開口說道:“我能在這百年之間就找到答案?”
朝青秋看著他說道:“我都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誰,我怎麼知道這百年會不會有答案。”
這句話朝青秋說的理直氣壯,葉長亭也沒有半點反駁的理由。
朝青秋說了好些話,這才想起一件事,“你本來該早點來見我的。”
說起這個,葉長亭斂了心神,平靜道:“我去殺人了。”
“殺誰?”
“那個和尚。”
“然後呢?”
“我遇到一盞燈籠。”
……
……
李扶搖在斬殺了那些妖物之後,離開山林,在一片晚霞之中,登上了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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