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但有人對不起他,他便一定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太宰府是這樣,現如今也是這樣。
沿著渾濁的地方緩行,李扶搖咽下幾顆丹藥,耐心的等著藥效產生,之前被那道捉鬼幡打到身上,雖然不是受重傷。
但總歸是有傷的。
走在江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懷那片葉子的緣故,有許多魚兒遠遠的遊過來,圍繞在他身前。
李扶搖按著劍柄在海底緩行的同時,其實那條怪魚也在不遠處看著李扶搖。
若是他還在朝暮境,要是他沒有受傷。
要是之前沒有被那鎖妖線給困住。
更要緊的是李扶搖如果不是一個劍士。
他都直接把李扶搖吞進肚子裡了。
一個青絲境的劍士,對著一個已經掉落到太清境的妖修,更是有傷的情況下,他不覺得自己能夠打得過李扶搖。
這是何處,北海?
之前那位劍仙斬殺大妖的事情,好像才過去一兩年。
劍士如何強,如何厲害,這件事情,就像是有人把之前已經積滿了灰塵的故事書籍重新拿出來,再給你講了一遍。
而且怕你不上心,還從聽故事的那些人中,挑了最厲害的一個,當場來示範了一下故事裡的場景。
這誰還能不上心,還能熟視無睹?
膽子再大隻怕都要膽寒,更何況他並沒有這麼膽大。
在李扶搖緩行了一段距離之後,他正要隱去身形,從一處任誰
都想不到的地方離去,可驀然之間,李扶搖不知何時便到了他身前。
不再廢話,李扶搖一劍刺出。
他曾在北海海底待了整整一年,這一劍刺出,駕輕就熟。
不會因為是在海底而導致有半點緩慢。
怪魚一驚,就要遠遁,卻發現那道劍光緊追不舍。
殺意不減。
李扶搖緊緊盯著他。
殺機四起。
周圍都是淩厲的劍氣。
怪魚一邊往前遊一邊討饒道:“這位劍仙,之前是我違背承諾,是我有錯,但隻是為了活下去,劍仙饒命!”
劍仙,這麼一個不算是多差的稱呼。
隻是李扶搖這種青絲境的劍士,哪能說得上劍仙。
李扶搖不作理會,修士對戰,膽氣都失去了,便也離死不遠了。
因此下一劍李扶搖便斬斷了他的一條魚鰭。
有些深綠的血液流出。
在水底都發出些呲呲的聲音。
應該是有毒。
隻是不知道為何,那些血液,竟然在遇到李扶搖之後便都繞開,並不是因為李扶搖催動劍氣的緣故。
李扶搖沉默不語,提劍再斬。
半炷香,他的另外一條魚鰭被李扶搖斬下。
李扶搖依然麵不改色,看著傷痕累累,已經染綠了周圍江水的那條怪魚。
李扶搖沒有猶豫,又是遞出一劍。
他不想聽他再說什麼,信任給過一次便夠了。
半刻鐘後,那條怪魚徹底斷絕了生機。
李扶搖看了他一眼。
然後順便把那顆妖丹給從他身上刨出來了。
一顆墨綠色的妖丹,被李扶搖隨手收入懷中。
隻是他不知道,那顆妖丹在碰到之前那片葉子的時候,在短暫的時間裡便暗淡了不少。
李扶搖想了想,又塞了一顆丹藥在嘴裡。
之前毅然出劍,其實讓他的傷勢又重了一些。
還好身上除了那顆聖丹之外,還有些彆的丹藥。
李扶搖想著要去拖動那大妖的身子,走過幾步,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處光亮,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便往那邊走了兩步。
隻聽見哢嚓一聲。
原本便有些渾濁的江底忽然有些震動。
李扶搖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前麵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拉扯過去。
江麵上倒是風平浪靜。
方向就是那邊有光亮的地方。
李扶搖沒有多想,片刻之間就是抽劍出鞘,狠狠插入江底。
緊握著青絲劍柄,抗衡著那股吸力。
片刻之後,李扶搖眼前一黑,連人帶劍都被卷走。
——
學宮位於京口山上,一向被說成天底下讀書人的聖地,更有被說成天底下學問最高最深的掌教蘇夜,即便是延陵境內各大書院學堂這些年再怎麼覺得學宮有些沒落,但儒教第一的名頭仍舊在學宮頭上,不容置疑。
掌教蘇夜雖說被說成天底下學問最大的讀書人,可始終不曾有一人能夠真正喊一聲蘇夜先生,這一直是學宮裡讓人很不解的一件事。
每年都會有很多少年來到這裡,從洛陽城來也好,還是被山上的修士帶上山的也好,總之不少,可無論是天資聰穎的還是修行資質不錯的,都沒能打動蘇夜,以至於這位掌教,至今都沒有一位學生。
梁溪那位觀主有一位山上最出名的弟子,道種葉笙歌。
學宮也有一位讀書種子顧緣,卻不是蘇夜的弟子。
直到兩年前,有一個叫宋沛的少年被周宣策帶上山,學宮裡才知道,掌教這次下山遊曆,竟然是去選學生了。
一位看不出什麼特殊的少年,既然是蘇夜的學生,上山之後便沒有人敢怠慢,甚至還有許多人刻意前來觀察他到底有如何不同,竟然能讓掌教上心。
隻是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麼,一年之後,才漸漸平息下來。
少年宋沛,上山之前便已經和顧緣熟識,又是掌教弟子,因此並未被人苛責。
隻是這個少年明顯是對學宮其他人都警惕有加,除去顧緣之外,這兩年之間,能和宋沛說得上話的人竟然隻有藏書閣的黃近。
那個不修行,隻是看書的學宮學生。
成了宋沛不多的朋友之一。
真是一樁怪事。
……
……
禪子上山的時候,掌教蘇夜還在外雲遊,現如今禪子已經在山上待了兩年,掌教蘇夜仍舊還沒有歸來。
因為有周宣策的許可,禪子得以隨意出入學宮的藏書閣,去的次數多了,自然便認識了黃近。
對於那位讀書人,禪子自認博學,也極為欽佩。
不因為其他,隻因為麵對著這一整樓的修行法門都無動於衷,而是整日翻看那些聖賢文章還其餘治學書籍。
禪子自認做不到如此,因此欽佩。
今日山上下了一場小雪,禪子站在樓上窗邊,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神情平靜。
黃近拿著一卷書,站在一旁,笑道:“禪子今日可否為我講禪?”
禪子搖頭,“禪自然是自己去參悟的,講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