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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不小,程雨聲便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看著那場連綿秋雨,兩個時辰之後,覺得有些乏了,這才找了一把油紙傘撐著出門,想著再去看一眼那處宅院的桃花樹。
說到底,都還是忘不了那個姑娘。
走過行人稀少的街道,再度臨近那座宅院,程雨聲小心翼翼的推開門,然後收傘站在屋簷下,看著那顆被風吹雨打的桃花樹,想著過不了多久,這顆桃花樹又要重新開出鮮豔的桃花,而自己想要見到的那個姑娘注定是再也見不到。
想到這裡,程雨聲就唉聲歎氣,但是片刻之後便又自嘲道:“矯情。”
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洛水刀柄,程雨聲撐開傘就要離開,可忽然之間,隻感覺到一股淩厲劍氣襲來。
容不得半點猶豫,程雨聲瞬間洛水出鞘,在極為短暫的時間裡便有一刀揮出,今時今日的程雨聲,在被自己的師伯打熬這麼幾年之後,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他,無論體魄還是臨戰意識,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刀光與那道劍光相交,隻是片刻,便將那劍光破開,隻是破開之後,程雨聲抬眼望去,笑了笑,便收了刀。
怪不得不見半點殺機。
那邊那個不得不花兩劍才消磨了這一刀的少女將那柄劍身雪白的長劍收劍入鞘,然後重新懸於腰間,咬牙切齒的說道:“程哥哥,你這見外了啊!”
好幾年前,這個少女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是用這句話來騙他程雨聲的糖葫蘆
吃的。
這個丫頭啊。
李小雪不知道從哪兒拿出兩串糖葫蘆,扔出一串給程雨聲,然後便一屁股坐到了院門處的門檻上,也不嫌上麵的沾了雨水。
程雨聲接過糖葫蘆,走過幾步坐在李小雪身旁。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邊,還連糖葫蘆都買好了。”
李小雪咬著一顆山楂,笑眯眯說道:“某些人,一有空就往這邊跑,我家先生說你那位師伯出城了,我就知道你要往這邊走。”
程雨聲咬下一顆山楂,嚼著吞下肚,有些意外,“昌穀先生境界現如今這般高了?”
李小雪搖搖頭,“不知道,先生隻說挑個好時節便可以下樓了。”
程雨聲吃著糖葫蘆,感歎道:“昌穀先生還真是不世之材。”
李小雪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兩個人一大一小坐在門檻上,時不時說些閒話,但從未涉及半點修行上的東西。
頓了很久,李小雪忽然說道:“也不知道我哥怎麼樣了。”
這兩年家裡已經把當年的那些事情都告訴給了她,緣由什麼的,李小雪早就清楚了,至於李扶搖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也知道了不少。
對於自己的長兄,李小雪沒有半點埋怨,反倒是覺得理所應當。
設身處地來想想,或許自己還做不到自己長兄那般灑脫。
她現在甚至都想去白魚鎮一趟,看看自己的那位長兄當年生活的環境,隻是先生說,自己的境界不夠,還沒有到自己一個人遊曆的時候,讓她好好練劍,早日追上自己的兄長。
李小雪咧著嘴,練劍這件事,是真的很苦啊。
程雨聲看著雨幕,悠悠笑道:“指不定你哥他現在也是和我一般,在受苦呢。”
李小雪咬著山楂,麵色如常,隻是一身劍氣漸漸生起。
程雨聲垂頭喪氣,“你們兩兄妹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
李小雪眯著眼,笑意不減。
她倒是希望,自己的那位兄長,不管是心儀誰家女子,都該大大方方的走到對麵告訴她自己的心意,要是不成,便不要拖泥帶水,直接斬斷情絲就好了。
這種想法他也就是沒有付諸於口,要是說出來,程雨聲一定會嗤笑著回話,“你當感情是糖葫蘆,想吃就能吃,說不吃了就能忍得住?”
隻是感情這種東西,局內人清楚但無法自控,局外人更是連看都看不清楚!
——
那位腰懸短刀的老人今日走出洛陽城,並非真是簡單的外出觀景,而是因為有客至洛陽。
天底下的修士何其多,不是每個人都值得讓已經是登樓境的老人上心。
可那一位,老人非要去見見。
原因有二。
第一點,是因為來的那個修士,被說成雲端之下,人間最強。
第二點,他有個不錯的徒弟。
喜好喝酒的老人這一輩子都沒有收過徒弟,但有一個師侄。
恰好自己的那個師侄,又喜歡那人的徒弟。
又恰好人人都覺得他配不上那個女子。
道種天資卓絕,身後有道門之首沉斜山,還有那位雲端之下的第一人作為師父便是天之驕子,人人都配不上?
老人很想告訴那位觀主,自己的師侄不差的。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告訴觀主,自己的刀不差。
天底下把拳頭當作道理講的,梁溪最多。
而在那麼一群人當中,道理講的最好的,最不講道理的,也就是那個觀主了。
老人喝了幾口酒,看著遠處,輕聲笑道:“什麼都好斬,唯獨這青絲最最難。”
話音落下,於是他便拔刀出鞘,磅礴刀氣瞬間便掠過數千裡。
要是有人俯視而觀,便會覺得似乎人間有一條黃龍奔騰。
威勢極大。
相比較起來三教修士,其實野修對敵,更為簡單直接。
而在數千裡外的儘頭,有一輪明月生出。
一條五彩長河,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