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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無所憶,寧願醉夢中。
當現實太過痛苦時,人們往往會從虛幻之物中尋求慰藉。
蝴蝶誘人入夢,不若公子慕蝶難舍。
靈覺瘋狂地警告著危險,但孟疋之卻恍若無覺。
太真實了!
她的手,她的眉眼,她的神態,她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與師傅相同。
最重要的是——她願意接受自己。
從未有人知道,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魔道之主,在每一個晚上,每一個夢境中,卻連直視所思之人的麵容都不敢。
從雙手沾染血腥時起,孟疋之就沒有一天不害怕的!
他深深的知曉自己所作所為的每一件事都完全違背了師傅的教導。
師傅是多麼正直清朗的一個人啊,像高懸於夜空中的明月,永遠平和,永遠純淨,平等地將溫柔的月華賜予世界。
而他呢?
自私、卑鄙、陰暗......甚至妄圖褻瀆神聖的月亮!
他是覬覦神祇的低賤螻蟻,是落於純白綢緞之上的灰塵,像他們這種蟲豸才是應該去死的人!
但為何是他們活著?
而師傅卻......
天道不公!
如果這就是給予凡人癡妄的懲罰,孟疋之情願下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受苦,也不願意師傅受到一點傷害!
但時間無法倒流,人死不能複生,他隻能化作修羅,用利刃懲戒小人,用鮮血祭奠亡魂!
成功之路就在眼前了,他的衣衫也已經布滿了洗不淨的血汙。
師傅會接受他如此麼?
孟疋之不敢想。
但是每一次夢中,他低頭跪在女子的腳下,那一聲聲失望的斥責,那鄙薄的目光,無一不泄露了他心中的答案。
[肆意殺戮無辜,殘虐無道,你根本不配為我的徒弟,更不配為人!]
[師傅......師傅......阿鴦知道錯了,什麼樣的懲罰都可以,隻求您彆不要我!]
他膝行著哀求,卻被冰冷的鋒刃阻隔,那人連接觸他都覺得惡心。
[不要叫我師傅!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報仇,卻造殺孽汙我名聲!不過是打著我的幌子,追求邪魔外道罷了!我真的後悔當日救下你,若早看出你天生邪種,屢教不改,定然替天下人除之!]
女子的言語如狠厲的刀鋒,淩遲著孟疋之的心,帶來撕心蝕骨之痛。
不是的!不是的!
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師傅!
如果可以,他願意剖出自己的心捧給師傅看!
[心?是你那存滿了謊言狡辯的心,還是......充斥著肮臟妄念的心?]
真相有時比謊言更傷人。
你可以欺騙所有人,甚至可以欺騙自己,但當真相把一切擺在明處,謊言就會如同陽光下的霜雪,被炙烤至儘。
孟疋之痛苦地搖著頭,徒勞地否認著,疼痛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是噩夢啊。
是了,如果師傅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又怎麼可能還願意親近他呢。
他不該妄想的。
孟疋之習慣性地蜷起身子,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也是一個忍耐的姿勢。
他不再試圖反駁,隻是默默承受著痛苦,這是他應受的,不該有任何僥幸。
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嘗試脫離夢境。
夢境、幻境......什麼都好,他不會對師傅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如果就此死去,是不是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