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裡的日記本咯著她的腰,在提醒著她,眼前的人早就破碎不堪了。以前她所見,全是這人的殘片,愛恨交織的環境早將他的人格打碎。
他待她和朋友溫柔,是他本性如此。
他的狠,他的刀尖,從來都是對準罪有應得的人。
他破碎清孤,是他夜夜都在飽受折磨,對情愛失望。
他的頑劣,看起來輕浮的瞬間,是混淆,是不想讓無關緊要的人將他讀懂看透。
而如今,她全都知曉。
哪一個他,她都見過。
又或者,他從沒想過在她麵前隱藏。
她之所見皆為他。
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鬱書憫拖著沉重的腳步朝他走過去,一步一步,好似戴著鐵鎖鏈。
大概是聽到腳步聲,靳淮錚緩緩抬頭,同鬱書憫目光交錯的瞬間,他眸底閃過不可思議。本該在江川的人,此時卻出現在身邊。
鬱書憫透過他眼神,知曉他心中所想。
聲音裡揉進苦意,和他說:“昨天晚上和今早打你電話但沒人接,問羲燃哥後才知道奶奶的事情。”
她難受地歎息,“還是晚了一步…”
走至他身邊時,她淚眼盈眶地望著長眠的奶奶,溫聲細語地安慰他:“彆太難過了,奶奶她至少是沒什麼遺憾地離開。”
至少,他和她都編織了一場夢。
讓老人家在往生路上不必惴惴不安。
春天來前。
勢必要經曆一場寒冬。
鬱書憫陪著靳淮錚,一直目送醫護人員將奶奶的遺體轉移至太平間,待走完各種手續,夜色將要籠罩這座城。
樓與樓間的空中走廊,強勁的夜風吹過,好似嘶吼的惡鬼。周遭寂然無人,連廊頂的燈泡都變得黯淡昏黃。
恍惚間,她想起十六歲那年。
風雪交加的夜,她初嘗生離死彆。孤燈搖晃,是身邊的這個人陪她走過這條路。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外套的餘溫,裹緊了她那顆意冷的心。
現在,眼前景象與記憶重疊。
他們卻互換了位置。
鬱書憫突然一聲不吭地停下腳步。
靳淮錚不明所以地回首望她,隨後,見她緩緩張開自己的雙臂,稍微拎起唇,“借你靠一下,充充電。”
“首次體驗,不收費。”風撩動她額前的碎發,眸光溫柔。這一次是她想陪他熬過寒冬,直至春日降臨。
萬籟俱靜,靳淮錚的心有片刻悸動。
可他眼中流露掙紮與克製。
他知眼前帶有溫度的擁抱,一觸就會上癮。他不能長久地擁有,日後痛症發作,他又該何去何從。
“憫憫,叔叔沒事的——”他強撐著朝她掠起撫慰意味的笑。
但鬱書憫主動走向他,雙手繞過他的腰緊緊地環住,麵頰貼著他的心臟,有些心疼地說,“又在說謊,這裡明明告訴我,很難過。”
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將他圍攏,如渡他一場春。
在風中,她擁抱他,跟他說:“靳淮錚,人是可以被允許展現自己的脆弱的。你也不需要太有負擔,我隻是想陪陪你,就像以前你陪著我一樣。”
這個擁抱,除安慰外,無關乎任何情愛。隻是她知道他現在需要。
垂落在身側的手,似被戒律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