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虞煙一夜無眠, 起身穿好衣裳,坐在銅鏡前直勾勾的看著忍冬一雙巧手替她綰發。
忍冬被看得心慌慌,她知女君昨夜沒怎麼合得上眼, 想必跟君上有極大關係,昨兒個兩人大吵了一架。
不知是為了什麼?不過不管是為了什麼, 也不是她這個下人該打聽的。女君的狀態好, 情緒好, 整個北苑的氣氛也能活潑些, 她自然是念著女君好。
“女君可有什麼想吃的?奴婢這就去做。”含冬嘴角帶笑,柔柔的說完又想到什麼, 試探著問:“前些日子奴婢看女君倒是對京城的藕粉桂花糕喜歡得緊, 奴婢再去做些來?”
默了會兒,虞煙輕輕淡淡的“嗯”了下, 有些偏頭痛, 許是昨夜沒歇息好的原因。
忍冬抿了下唇, 又補充了一句,“今兒個起得早, 正好去後花園取晨露, 藕粉桂花糕想必更可口。”
虞煙:“後花園?”
忍冬不明所以,“嗯”了下。
冥思會兒,虞煙道:“走吧, 我隨你一道去。”
聞言,忍冬忙阻止,“不可, 女君,清晨寒露重,當心受涼。”
“無事。”虞煙說著已起身開走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忍冬無奈,隻得找了件鬥篷追出去,給虞煙披上,低聲說:“女君,這天涼,晨露重,小心為好。”
虞煙倒沒拒絕,伸手攏了攏衣襟。
漠北的十月末,深秋,風溫柔的拂過來,卻像刀子般深深的在臉頰上留下痕跡,隻感覺到生疼,路過潺潺流水的假山,便遠遠看到一片花海。
花兒不畏寒冷,正抬頭驕傲的笑著,迎風舞動。
“女君當心,濕了裙角受寒就不好了。”忍冬囑咐道。
“無事。”虞煙深呼吸了一下,笑著回。她又不是真正矜貴嬌養長大的世家小姐,采晨露她以前在宮裡也是做慣了的,那時候虞貴妃最喜歡的就是用晨露泡茶或是淨手。
見虞煙做的比她還麻利,忍冬驚了,忙說:“女君,你去涼亭歇會兒,這些粗活奴婢來就是了。”
“行了,趕緊的。”一瞬間,虞煙像是找回了以前的快樂。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且穩,晨露聽話的流進了容器,她提著濕了的裙角,貓著身子往前走。
晨露確實稀奇,用途也多著呢。忽地想到什麼,轉頭朝忍冬說:“忍冬,可以摘點花瓣,多摘點。”
忍冬不解,抬頭問:“女君,摘花瓣作甚?”這花就這樣長著多好看,多美啊,就算心情不好的人看見不定心情都好了,隻是這話她沒辦法說出口。
“做胭脂。”虞煙頭也不抬的回。宮裡頭,像她這麼小,六七歲進宮孩子若是有幸被老嬤嬤選上了,便會先□□一番再分到各宮任重職,其中有一項教學,便是胭脂製作。後來她順利去了延禧宮,虞貴妃的胭脂都是她親手製作的,不止虞貴妃,就連其它宮的娘娘胭脂基本也自己製作,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臉上用的東西若是經他人,出了什麼意外追悔莫及,臉何其重要。
聞言,忍冬詫異,“女君還會做胭脂?”
“自然。”
“那奴婢多摘點花瓣,女君多做點。”見虞煙狀態不錯,忍冬也開心,她對虞煙自己做胭脂這個事很好奇,真的可以做嗎?做了可以用嗎?
虞煙好笑的說:“還多摘點,莫不是你想要?”
“女君若願意賞給奴婢,奴婢自然求之不得。”
“你這嘴啊,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莫不是跟傅榮學的?”虞煙忍不住調侃道。
忍冬羞澀跺腳,“女君!!”
虞煙忍不住笑起來,笑得眉眼彎彎,就在這時,傅少廷每日清晨有練武的習慣,這不,剛練完回來,路過後花園,便聞聲而來,沒想到居然是那個擾得他覺都睡不好的女人。
竟好意思笑得這麼歡樂。
他卻一夜未曾合眼,心裡很不是滋味。本想拂袖就走,一道聲音讓他頓住了腳步,“奴婢見過君上。”忍冬被嚇了一跳,一轉眼見君上竟在邊上。
聞言,虞煙立馬收笑,抬眼瞧過去,緊接斂眸,將盛滿了晨露的容器放置一旁,雙手交叉,放在腹前,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虞煙見過君上,君上安好。”
規規矩矩的行禮。
傅少廷目光肆意,上下巡視,將虞煙打量了個遍,沉聲問:“你這是做什麼?”
虞煙低聲回:“采晨露。”
傅少廷不由想到昨夜那個夢,麵前這個嬌嬌軟軟的女人如何能殺了他,又怎麼敢?再說,這漠北到底是他的地盤,若是真有彆有用心的人他會一個一個親自拔掉。
讓她無機可趁,讓她不得不安分。
若沒有,那最好。
若沒有,……那昨兒個他是不是太凶了點?
他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
虞煙彎腰繼續采晨露。身後總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著她,讓她不適,也讓她煎熬,不一會兒,便低聲對忍冬說:“夠了,回去吧。”
忍冬僵著身子話不敢亂說,身子也不敢亂動,眼睛也不敢亂看,乖乖跟上。
見狀,傅少廷反射性上前,捉住虞煙的手腕。
虞煙掙紮一下,掙脫不了,抬眸重了重音色問,“君上有事?”
傅少廷一時語塞,而後輕咳了一聲,晃眼看到兩大籃嬌豔欲滴的花瓣,緊接著一本正經的質問:“你們這是做什麼,花好端端的開著,為何摘了?你們可知道種植的人有多辛苦,將土翻新,種下地,不敢有一刻的疏忽,不是澆水便施肥,花本就嬌弱,幾月如一日,就為了這一刻,滿園芬芳……”
聞言,虞煙臉上布滿了狐疑,麵前這男人上戰場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吧,竟然會去憐惜幾朵花,她輕扯了下唇角說:“沒想到君上還是個惜花之人。”
“麻煩君上先放開我?”她低頭,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正被傅少廷的大手用力攥著,她掙脫不開,沉聲:“若君上覺得虞煙玷汙了這些花兒,那君上帶回去吧。”
“我問你用這些花做什麼?沒說你玷汙了這些花。”傅少廷彆開眼,薄唇抿著,本將她的手鬆開一點,緊接著又收緊了,有些不自然的解釋道。
虞煙淡淡回:“做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