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不知何時雨雪交加,窗牖被狂風猛地拍打著,一下又一下,窗欞鬆動,頓時與“啪嗒”的雨聲分不清主次,卻又相得益彰。
冷風灌進屋子裡。
虞煙不得不醒,微微起身,用手拉開床幔,正準備喊剪秋,卻朦朧之間看到前方一個黑色的高大的身影,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上次在使館給她造成的影響,莫不是有人混進了長吏府。
這一刻,她攥緊床單,額頭滲出虛汗,接著使勁了全身力氣朝外麵喊,“剪秋,剪秋,救命啊,來人!!!”
她的孩子,孩子七個多月了,決不能出一絲意外。
黑衣人猛地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坐在床沿上,啞著聲音說:“阿煙,是我,彆怕,我回來了。”
聞言,虞煙鬆了一口氣,是傅少廷,是他,他回來了。
就在這時,門“嘭”的一下被推開。剪秋帶人急匆匆地衝進來,大聲喊:“這裡有刺客,快快來人,保護女君的安全……”
虞煙慌了,大聲喊:“住手,住手,這是君上,是君上回來了。”
眾人一愣:……
確實是傅少廷。
一場烏龍就這樣落幕了。
剪秋一再賠不是,而後帶著人出去。
虞煙也有些惱了,這事怪不得剪秋,便嗔說道:“你說你,堂堂君上不走大門就算了,乾嘛黑燈瞎火的往我屋子摸,還穿著一身黑衣,蒙著麵罩,嚇到我就算了,看看孩子都被你嚇著了。”她指了指肚子,孩子正在動,想必也是被嚇到了。
傅少廷則錯愕的看著這一幕。
虞煙嘴角噙著笑,眉眼彎彎,輕聲解釋道:“我們的孩子七個月多了,早就會動了,我還在想,她出生的時候你會不會回來,看來是我多慮了。”
“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為何半夜回來?”她想,莫、莫不是失敗了!?
漠北王奪權成功,即將登基的消息並未傳到漠北,就算是傳過來了,也隻是部分人知道,虞煙處於深宅中,消息也隻能通過林長青等人說出來。
“你問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好?”
“我很好,我沒有受傷,隻是恰好在半夜趕到了漠北,見你心切。”一一作答,話落,傅少廷一直盯著她的肚子看,越看越覺得新奇,孩子真的在動,眼裡的溫柔越發泛濫,低聲:“我答應過你,來接你的。”
想來是沒事了。
虞煙垂眸,拉著他的大手往自個肚子上放,眉眼帶笑,又說:“你摸摸我們的孩子,她能感受到的。”
傅少廷薄唇抿成,顯然有幾分緊張,輕輕的拂了下,很輕很輕,比對待無價的珍寶更甚。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了敲門聲,總共三下,緊接著傳來林長吏的聲音,隻道了兩個字,音色厚重,“君上。”
傅少廷沒應,而是直勾勾的看著虞煙,片刻後低聲說:“你先睡會兒,我去去就來。”
虞煙“嗯”了一聲,知孰輕孰重。
傅少廷起身走了。
剪秋進來,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小聲說:“女君繼續睡吧,雖說這已經入夏了,可夜裡還是得注意,君上回來是大好事,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過來。”
“睡不著。”
“女君怎麼會睡不著呢?既然君上回來了,說明沒什麼事了。女君應當歡喜才對。”
“也是。”
“……”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直到天蒙蒙亮,傅少廷還沒回來。即使眼睛有些澀,虞煙還是沒辦法入睡,隻好讓剪秋侍候她起來。
剪秋無奈,隻得聽候安排。
一刻鐘後,傅少廷回來了。
“爹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樣了?京城那那邊……”虞煙心裡還是止不住擔憂,問出了口。
“京城一切都好。”頓了會兒,傅少廷唇角一勾,笑著又說:“就是還差個皇後,阿煙,你願意嗎?”
他真的顛了皇權。
還成功了。
虞煙怔怔的,不可思議。雖然她知道傅少廷是個有抱負的,也是個有勇有謀的,也相信他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成。
如今事實擺在她麵前了。
好一會兒,虞煙才回過神,抿了抿唇點頭。
.
幾日後,一行人上京。
因小景行也不過才四五個月,忍冬剛出月子也沒多久,而虞煙肚子又大了,隻得慢慢悠悠的走,怕孩子出什麼意外,到時候追悔莫及。
傅少廷一直陪在虞煙身旁。
另一行人便是林長青,林鴻暉等,許是有要事或任務在身,沒有同路,一直沒日沒夜的往京城趕。
九月底,深秋。
終於入了京。
再次回到皇宮。
虞煙感慨,兜兜轉轉,她又回來了,誰說這不是命呢,接生婆說她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了。她被安置在長春宮,聽宮人說,皇上早就吩咐宮人修繕了。這個宮以前她是知道的,一直閒置著,因先皇後住的是坤寧宮。
至於之前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虞煙也知一二,傅榮戰功顯赫,被封為威遠大將軍,忍冬和她兒子傅明遠已入住將軍府。
汝陽王協助有功,已搬遷至京城。聽聞阿舒也生了個兒子,至於叫什麼名,倒不得知了。
還有虞貴妃,已搬遷到閒王府。
第二日便舉行了登基儀式,改年號為元盛。寓意繁榮昌盛。
林長青被封為鎮國公,林鴻暉暫時先在大理寺任職,無品階。林鴻軒則被傅少廷欽點為禦前侍衛。
三日後舉行封後大典。就在這日,封後大典即將結束,虞煙感到肚子往下一墜,痛意一陣一陣的傳來,一發不可收拾,她本想再堅持會兒,一旁的傅少廷察覺到她的不對,忙問:“阿煙,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肚、肚子……疼。”虞煙說話都吃力起來,額間滿是虛汗。
緊接著傅少廷抱起虞煙就往外麵走,留下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這時,鎮國公林長青站出來笑著說:“各位稍安勿躁,想必皇後要生了,這將是永盛的一大喜事,可喜可賀啊。”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鎮國公是新帝的軍師,兩人並肩作戰多年,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敢跟他唱反調,不是掉不掉烏紗帽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著。想想沈氏,曾也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一夜間說沒就沒了。
可見新帝的手腕。
在捉摸不透新帝的個性時,誰敢不擁護,說不定就被當成出頭鳥了。
這頭,虞煙已經被傅少廷抱回了長春宮,進了屋子,由已經安置好的接生婆進行接生。傅少廷卻被攔在了外頭,這使他暴怒,“都給朕滾開!!”
鄔雪芳來得及時,拉到一旁,小聲說:“皇上,這女人生孩子啊,得用力,這男人進去可不就會分散注意力。”
“煙煙肯定會沒事的。”
傅少廷沒應話,薄唇抿成一條線,直勾勾的看著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知道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也感受不到,可剛才見了虞煙的樣子,定十分不好受。他除了著急彆無他法。
不知過了多久,裡頭傳來聲音:
“皇後娘娘用力啊,用力,就快看到小皇子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