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瑜倚在這個陌生的懷抱裡,一時愣怔。對方修為低下,但這是第一次,有人挺身而出,將她護在懷裡。
崔寒速度不快,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後麵的魔修追上。謝懷瑜心思電轉:“西北!”
這不是出山的路,但崔寒一個字也沒問,腳步一轉,抱著謝懷瑜向西北而去。生死關頭,常人都會為自己謀劃。崔寒不知就裡,卻能這樣聽話,叫謝懷瑜微感意外。二人行了十數息,崔寒陡然停下腳步,在謝懷瑜手心寫道:“石。”謝懷瑜道:“是不是一個怪石嶙峋、石雕遍地的園子?”身邊的人輕捏了捏她的手。謝懷瑜高興道:“就是這兒!園中有一棵又矮又粗的樹,滿樹寬大的金葉,你見了嗎?快帶我過去。”身邊的人果然扶著她走了幾步,停下。謝懷瑜又道:“樹下有隻石雕怪獸,是不是?”崔寒低頭,見果然有一隻類犬又似虎的小獸,線條粗糙,卻惟妙惟肖,呲著獠牙,昂首挺胸,神氣活現。謝懷瑜伸出手,不待說話,崔寒已心領神會地握住她手,放在獸頭上。
謝懷瑜調動靈氣,枯竭的丹田立時刀刮一般劇痛。她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那隻虛虛扶在她腰際的大掌驀然用力將她攬住。謝懷瑜靠在他懷裡,輕聲問道:“你還有靈力嗎?”崔寒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以回應。謝懷瑜道:“不用多,隻要對著這個石獸的耳朵施個和風訣便好。記住,左耳進,右耳出!”話音方落,她便感到一陣清風拂過,跟著足下震動,似乎響起一聲低沉威嚴的獸吼。謝懷瑜笑道:“成了!快,向它兩隻眼睛中滴入你的血!”崔寒依言劃破手指,彈去血珠,鮮血一沾石獸,立刻隱沒,小獸雙目血光閃了閃,往前邁步,露出身下的洞口。
崔寒察覺身後有人追來,不待謝懷瑜吩咐,抱著她跳下去。二人剛一投入,洞口又響起石獸走路的嘎吱聲,跟著光亮俱滅,顯是被遮住了。謝懷瑜鬆了口氣:“這機關外部沒有破綻,他們想不到的。”又道:“我恢複了一些,現在你說話我能聽見。”崔寒的下巴擱在她頭上,輕點了點,仍是默不作聲。
耳邊風聲急掠,失重下墜的感覺令人心悸。二人離地麵越來越近,地上密密麻麻、寒光閃閃的冰錐清晰可見。這樣高的地方摔下,即使謝懷瑜是金丹修士,筋骨強健,也絕不好受。更何況地上冰錐林立。而崔寒不過是練氣修士,更是非死不可。兩邊牆壁極為光滑,且有罡氣縱橫,謝懷瑜靈力耗儘,崔寒修為太低,二人根本攀不住。謝懷瑜摸到崔寒放在她腰間的手,輕聲寬慰道:“彆怕,我會護著你。”崔寒的手指猛的一抖。謝懷瑜貼著崔寒的胸膛,聽見他心臟急跳,忽然身體一翻,長腿蹬住牆壁。謝懷瑜道:“沒用……”剛說完,二人下墜之勢不減,但上下翻轉,她趴在崔寒懷裡,對上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睛。
崔寒忽然開口:“謝師叔……”
謝懷瑜眉頭緊蹙,揚手拋出一塊紅綃。那綃紗極為輕薄,熒光閃閃,如一團紅雲,覆在冰錐上,托住二人。崔寒隻覺後背如觸柔棉,正愣神間,謝懷瑜一把將他拖起來,拍了一掌,氣道:“簡直胡鬨!我需要你一個小輩做肉墊子嗎?”崔寒低著頭不說話,謝懷瑜察覺不對,抬起他的下巴,見他麵色蒼白,唇角淌血,皺眉問:“你什麼時候受的傷?”崔寒倚在牆上,垂眸道:“我適才……強行催動符籙……受它反噬受傷。”聲音虛弱。
謝懷瑜道:“對了,那符籙詭異得緊,你從哪兒來的?”崔寒搖搖頭。謝懷瑜隻當他偶然得來,也不追問,心道:“他受傷不輕,還帶著我一路逃命,生死關頭,更以自身為盾相護。”心中感動,羨慕容齊有徒如斯,緩了麵色,柔聲道:“你方才喚我,想說什麼?”崔寒眸光一閃,默了片刻,道:“我……想不起了。”
謝懷瑜笑道:“那便不是要緊的事。這裡是周流地宮,那些魔修決計進不來的。咱們先調息一下。”說完給了崔寒一瓶療傷丹藥,二人就在雲綃上打起坐來。
過了半盞茶時間,崔寒身上的傷好了大半,謝懷瑜一身靈氣也恢複了三成。二人不敢多做耽擱,便此收功起身。謝懷瑜並指一點,雲綃舒展開來,飛到崔寒身上,化作一件法衣。崔寒道:“師叔,這是……”謝懷瑜道:“這是仙霓幻雲綃,柔軟而堅韌,尋常法器無法穿透,且水火不侵,罡風不擾。”崔寒低頭摸了摸衣袖,臉上帶著一絲驚奇:“原來仙霓幻雲綃長這個樣子。”謝懷瑜瞧他身材挺拔頎長,肌膚白淨,仙霓衣的豔色剛好消融了他臉上傷疤帶來的猙獰。倒沒想到,這個毀了容的男人穿這件朱紅綃紗竟出奇的好看,謝懷瑜笑道:“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