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的路程,抵達龍海縣汽車站的時候,剛剛下午四點,夕陽正濃。
從重生到現在,這是葉炳文最放鬆的時候。
到了龍海縣,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盤,所以他連喘氣都顯得有底氣了。
考慮到接下來要在龍海縣待上很久,每天光靠自行車或者公交車太不方便,所以,葉炳文決定先回縣公安局,弄一輛公車開開。
如果是在江寧市,公車私用他還不太敢,可在這裡,自己就是規矩。
拉著行李箱,打車來到縣局後,已是四點半,再耽擱下去,天就黑了,葉炳文沒敢多停留,跟副局長馬向遠打了個招呼後,拿上鑰匙,駕駛著一輛沒有警察標識的桑塔納就走了。
從年前離開,到現在整整兩個月。
在這期間,母親和姐姐都沒跟自己打過一個電話,寫過一封信,所以,葉炳文其實心裡很沒底的。
不管怎麼講,父親被害,跟自己都有脫不開的關係,這在母親心裡就是個疙瘩。
天氣逐漸轉暖,夜黑得也就越來越晚,五點一刻,葉炳文把車子停在家門口的時候,夕陽還很耀眼。
院子大門開了一半,葉炳文剛下車,就聽到裡麵嘩啦啦的流水聲,接著就見姐姐葉倩正用水管,衝洗著院子內的灰塵。
姐弟倆四目相對後,葉倩本能怔了下,又馬上很警惕地回身看向堂屋。
下一秒,葉倩快速關閉水閘,兩步衝到門口來,急忙道:“你怎麼回來了?”
看姐姐這警惕又防備的反應,葉炳文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瞥了眼堂屋的方向。
“怎麼?媽還沒原諒我?”
“我……”
葉倩有些忸怩道:“這兩個月,都沒敢跟她提過你,就是怕再刺激到。”
“……”
葉炳文聽得直皺眉:“兩個月了,媽一點都沒原諒我嗎?”
“年前你走之後,她就一直抱著咱爸的遺像,每天飯不吃水不喝,後來終於暈倒了,我就趕緊送到醫院。”
葉倩抬手將頭發塞到耳後,抿嘴繼續道:“這時候你們縣局的魏局長他們知道了,還有徐縣長,都去醫院看了咱媽,陸陸續續都塞了不少錢……”
“這個人幾塊,那個人幾十,甚至還有塞一兩百的。”
“但因為爸的事情,讓媽從心理上就怕了,所以一分錢都不要,全讓我退了。”
“你們魏局長找到我,親口跟我說,罰沒咱們家的家產,是流程,是規矩,沒辦法,因為咱爸不僅是黨員,還是鄉黨委書記,身兼官職,市紀委調查趙春紅的時候,涉及咱們家,所以必須得依法辦事。”
“但也都知道咱們家沒錢了,而且他們這些人能坐穩現在的位置,也是因為你……”
“所以,從縣政府到縣公安局才組織了這一場捐款,打著給咱媽媽看病的名義,其實就是變相在給我們生活費。”
這些事情,葉炳文還真不知道。
不管是徐誌軍那邊,還是魏長民都沒人說過。
“一共給了多少錢?”
“七千八百二。”
“這麼多?”
葉炳文驚得兩眼一瞪:“姐,這有點太多了啊。”
“我知道。”
葉倩頷了頷首道:“咱媽看病用了六百多,然後我又留下了三千,因為咱們家是真沒錢了,剩下的,就全還給了縣局。”
“這還行。”
葉炳文這才鬆了口氣:“那咱媽呢?”
“出院的時候,已經正月十五了,回到家好了很多,該吃飯也吃飯,該乾活也乾活,可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葉倩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就這樣差不多又過了半個多月,才終於跟我開口說話了,說是咱爸要過四十九天,弄一些紙錢去上墳。”
“這一個多月,也慢慢都走出來了。鄉黨委和鄉政府都換了新班子,幾個乾部也經常過來探望……”
“鄉派出所幾個公安隔三岔五就上家裡來,沒活也找活乾。”
“不過,還是不能提你的名字,一提,咱媽就扔下手裡的活去床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