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上帝視角,對於龍海縣的任何人而言,葉炳文都是個謎團。
趙春紅在龍海縣做了這麼多年土皇帝,想要搞死他的人那可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近些年,有多少村乾部、鄉鎮領導,甚至連縣委、縣政府各個行政機構的一二把手,都有人不斷上訪,或通過其他辦法,試圖把趙春紅的腐敗犯罪問題捅上去。
可是,結果呢?
最後這些舉報趙春紅的,要麼被一擼到底,要麼就倒向趙家,沆瀣一氣了。
試想一下,連徐誌軍這種有背景有關係的空降乾部,都能被摁倒,整個龍海縣誰還敢跟趙春紅作對。
然而。
葉炳文卻做到了。
這小子不僅一舉扳倒趙家,甚至還進入市局,參與到了市委、市政府當中的鬥爭。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葉炳文就像個瘟神一樣,徹底打亂了江寧市公檢法係統的傳統利益集團,這不能不讓人敬畏。
對於他的真實背景關係,任誰都會打上一個問號。
徐誌軍不知道,魏長民不知道,今晚在酒桌上的兩名副縣長更不清楚了。
不過,大家都不是傻子,葉炳文說省裡要重新嚴查趙春紅經營的黑煤礦一案這事,很有可能是假的,或者說就是假的。
可那又如何?
梁守剛、陳忠華兩人可不敢賭。
追不追究趙春紅的家人是一回事,葉炳文跟他們說這些話是另外一回事,就是在釋放一個信號,把你們知道的說出來,剩下的就跟你們沒關係了。
所以。
梁守剛、陳忠華二人很主動地配合,把這些年對趙亞楠一家所了解的情況全說了出來。
“這麼說,趙強那兩個私生子,也是由趙亞楠撫養的?”
葉炳文可沒擺架子。
聽完還趕緊起身,端著白酒就走到梁、陳二人中間,笑嗬嗬地給人家親自倒酒。
“我啊,也是聽徐縣長提醒,說趙春紅把所有案子全扛下來了,這不對勁啊,杏林鄉非法煤礦涉及的金額那可是天文數字,誰抗誰都得挨槍子。”
“趙春紅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清楚,這老東西怎麼會那麼好心主動承擔錯誤?”
“徐縣長就說了私生子的事,這一查,還真有……”
葉炳文這時候故意把徐誌軍拉出來,就是在提醒梁、陳二人,自己跟徐縣長的關係。
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們,你們幫了我這個忙,後麵我肯定也會告訴徐誌軍的。
說話間,陳忠華拉開公文包,拿出來了筆和紙,埋頭刷刷幾下,寫了個紙條,就遞給了葉炳文。
“炳文,呐!這就是趙亞楠他們家公司的名字,還有家庭住址,雖然是以前的,但你們想要查,應該可以根據這個地址打聽到消息。”
陳忠華這態度,就差把開腸破肚地給葉炳文表忠心了。
“誒呀,謝謝!謝謝!”
葉炳文倒完酒,故作受寵若驚的臉上一喜:“陳副縣長,你這個情,我記下了。”
“炳文,我覺得還有個思路。”
陳忠華這個紙條,可給梁守剛刺激了不少,他不甘落後地補充道:“韓元洲老書記的兒子,在羊城這些年跟這個趙亞楠有密切來往,你給我兩天時間,我去問問。”
“行!梁副縣長,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
葉炳文今晚可算是收獲滿滿,把紙條往兜裡一塞,端起來酒盅就衝著兩人開口。
“梁副縣長,陳副縣長,既然咱們今天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我就不兜彎子了。”
梁守剛、陳忠華二人本能地抬了下眉毛,眼神裡多了份期許。
“我知道,兩位都想著接徐縣長的班,對吧?”
葉炳文說著,抬手拍了下兩人肩膀,莞爾道:“這樣,等我忙完手頭這幾天,回到市裡後,跟於市長彙報龍海的案情,不出意外,於市長應該回來考察,到時候徐縣長把你們引薦給於市長。”
這句話,彆人說,或許是畫餅、是吹牛逼,可葉炳文說出來,那就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更何況,今晚這場酒局梁、陳二人等的就是這句話。
市人大那邊他們沒把握,可徐誌軍是眼把前的真神啊。
隻要葉炳文能幫這個忙,他們就能在換屆之前跟徐誌軍的關係走近一些,換屆選舉時希望也就增大一些。
要是市政府那邊真能幫上忙,那可太好了。
“誒呀,炳文,這……這……”
該聊的都已經聊得差不多,再藏著掖著就顯得很虛偽,梁守剛、陳忠華著實喜悅地眉開眼笑,端著酒杯就很感激的跟葉炳文碰撞。
這就是官場啊。
大家都知雙方內心的所求所想,嘴上掛著的全是公事公辦,實際上運作的全是利益置換。
喝完了這杯酒,就等於聊完了一件事,梁、陳二人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葉炳文回到桌子上後,就開始引入下一個話題。
“誒,我聽說,韓書記前段時間把邱兆康弄到了縣政府?”
“是啊。”
一開始喝酒都在試探,現在算是知根知底了,梁守剛說話也沒了之前那麼顧忌,就冷嘲熱諷道:“其實誰都知道,韓書記嘴上喊著想退休,其實還是不舍得手中的權力。”
“這邱兆康跟著他乾了這麼多年縣委副書記,想重點培養,可這人還是沒點政治基礎,接班縣委書記肯定是沒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