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鑒瀾專注看路,手上幽幽的橙黃色燈火躍動著,燈罩上一清二楚地映照出身後的人影。她在心中哼了一聲,不關注人反倒在關注馬,真是個怪家夥!
她不愚笨,心知孫三娘經營客棧幾年,不像店小二那般質樸,生怕秦鑒瀾和賀子衿跑路,斷然不會同意他們把小黑從客棧馬廄中牽出。秦鑒瀾也就沒白費口舌,拉著客棧的瘦馬就出門了。這會倒好,狗官的半邊肥胖身子從馬背上耷拉下來,壓得老馬幾乎喘不過氣,恢恢地嘶鳴著,慢慢走在街上。
所幸路途還算隱蔽,沒太多人注意到他們,就這樣回了客棧。
早晨的事情一鬨,客棧今日打烊。店小二和孫三娘坐在院落內,看上去憂心忡忡。他們把兵痞鎖在空臥房裡,正等著這兩人回來。四周寂靜,宵禁之下沒有人走動。
秦鑒瀾推開院落的木門,賀子衿走上前,把假官沉重的身軀卸下肩頭,扔在地上。
“可累死我了!”他抱怨道,一下子往嘴裡送了好幾顆蘭花豆。
孫三娘驚恐地用手掩住口,另一隻手抖抖索索地指向地上毫無知覺的油膩男,顫聲道:“你們把鎮長抓回來了?”
“哪裡有什麼鎮長?”秦鑒瀾一腳踏在椅子上,威風凜凜地俯瞰在地上扭動的油膩男,“就是一假官!孫三娘我問你,在所謂的朝廷欽差上任前,鎮上有沒有人管事?”
“確實……趙家在管事……”孫三娘恍然大悟狀,“後來大老爺上任,一來就把趙家的人抓得七零八落,說是送到了皇城。那會鎮上的大家都覺得大老爺就是青天,大夥在趙家手底下過得也簡衣縮食。當初,誰能料到現在……”
“還撂倒了鄉紳?”賀子衿嘖嘖稱奇,手上動作一直沒停,翻出繩子把油膩男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
兩人對視一眼,接了盆冷水,澆到油膩男頭上。
孫三娘沒想到他們下手這麼不留情麵,驚呆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鑒瀾原先不讚成搞這些花樣,她又不是什麼內心殘暴的變態,把人綁到客棧還要再恐嚇到身邊人。但賀子衿堅決持反對意見,認為若是能乘機嚇唬一把客棧的人,大概也不必怕孫三娘會把他們的行蹤泄露到皇城。秦鑒瀾思索了一下,也就任由他去,心裡想的卻是要和賀子衿保持些距離。
油膩男清醒過來,呸呸呸地吐掉口中的水,對在場的人怒目而視。
孫三娘驚叫一聲,拉著店小二跑進客棧,把院落留給他們兩人去自由發揮。
賀子衿拍了一下他泛著油光的寬臉,頗有風度地問道:“給你一個機會,自己坦白。”
“我們已經知道你不是朝廷欽差了,”秦鑒瀾冷冷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招!我招!”油膩男大概是沒見過這副架勢,越掙紮身上的繩索纏得越緊,色厲內荏的本性暴露無遺,“我是從附近的山頭跑下來的。前兩年打家劫舍,我抓住了一個小官,結果一問,他冒名頂替當地的官員,走馬上任,賺了不少錢!師爺和我這才帶著手下的兄弟們過來,見此處離皇城近,還以為有什麼油水。”
原來是個土匪。秦鑒瀾想,怪不得一年到頭都想著收錢,搜刮百姓油水。
“那些衣服呢?”賀子衿揪住油膩男的衣襟,“你手下穿的那些,仿製得很像官兵,就是用料太差。”
“我們師爺認識的裁縫,找人幫忙做的!”油膩男閉眼,對天喊道,“我沒害過人,就是想撈點錢!”
“趙家人呢?”賀子衿不緊不慢,繼續審問道。
“全、全都……”油膩男轉開目光,“師爺先騙他們,說我是朝廷欽差,要整頓鎮子。然後把他們抓起來,關進馬車裡,帶出去推下山崖……”
“還說你沒殺人!”賀子衿對著他腦袋來了一下,“長成這樣還能做山賊,你們真是什麼人都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