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頭強抑著哽咽聲,兩隻胳膊左右開弓,豪放地重重抹淚,雖未放聲大哭,哭得也算坦坦蕩蕩。
唐卿月被他這架式驚住……他哭得像個滿腹委屈稚子!
這方才凶神惡煞,喊打喊殺的,野人般的世子,竟然被她幾句話就說哭了?
強忍笑意,她再接再厲,伸手搭上他哭得顫抖的肩膀,勸道:“走是走不掉的。與我同處一車,若被人發現,還會擔上挾持宮中女史的罪名。你得拿個主意,是否現在回館?”
木諾鳳迦拿開抹淚的胳膊,紅著眼看向她,哽咽著搖頭道:“我、我沒穿衣裳,若被他們看到,會笑話我們南彌人粗魯無禮。”
怕被人笑話粗魯無禮?那他剛才對她又勒又掐算什麼?
怕被人看到沒穿衣裳?這麼怕羞,出逃時不知順手拿件外衣遮羞?拿條長巾遮一遮也好。
一轉眸子,她腦中跳出個法子,手指車窗外麵:“你去那裡躺著,裝著不醒人事。我喊人來抬你進館,他們會給你穿上袍子。待那時,你再醒來不遲。”
她手指所向,是院門外一片不大的花圃,花圃內有兩株數百年的高大文冠樹。
時下四月頭,文冠樹茂盛的枝葉間,綻開著白粉相間的花,將樹上遮得頗為嚴密。
手指上指樹冠,她又出主意:“我會同他們說,你是樹上掉下來的。你醒來後跟他們說,你又餓又怕,暈倒後摔下來了。”
木諾鳳迦眨了一眨淚汪汪的朗闊大眼,看著她驚訝小聲:“你怎麼知道……我就躲在這樹上?”
唐卿月也驚訝了。她哪裡知道,他就躲在鴻臚寺館外的大樹上?
原來,夜裡木諾鳳迦於館內沐浴後,穿著褻褲攀上了房梁藏了起來,想給鴻臚寺館的人,造成他憑空消失的假像,引得他們驚慌。
果不其然,在浴室外監守的人,見他久浴不出,闖門而入。一見室內無人,立時就亂了套。
他在屋梁上蹲了許久,等到屋外的人因驚慌找他,撒得所剩無幾,他才打開窗潛出鴻臚寺館。
哪知翻過寺館的牆,他見寬闊的夾道上禁軍列著長隊,來來往往;而東西朝堂中間這條寬闊的夾道,徹夜燈火通明,他根本無潛逃時機,更不知何方才是出路。
心急之下,他竄上館外花圃內的文冠樹上,躲了起來。
直到他看見,載有唐卿月的宮車停在了館院門前。接著他又聽到,這輛車會出宮,讓他喜出望外。
待這輛車將羅樸世子送醫回來後,隨行的人抬著羅樸世子儘入寺館,他立馬從樹下落下,竄入車內。
他才上車未幾,唐卿月便上了車。
驀地,館院內響起了人聲:“典令勿送,我等還得送女史出宮,你先忙吧。”
唐卿月聽著,像押送她的禁軍隊正的聲音。
她急急一搡木諾鳳迦,手指花圃:“你可想好了,再遲就沒機會了。”
本以為還要再費一翻口舌頭勸說,哪知他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就掀開了車廂前簾。
跳車之際,他反回一隻手,捂住她的眼晴,“不許看!”
唐卿月一顆心落了地,卻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