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咖啡館的衛生間,
燙著齊耳複古卷發的女人從手包裡拿出一支口紅,用戴著巨大粉色鑽戒的手旋轉出猩紅的膏體,湊近鏡子,仔細地勾勒著唇部的輪廓。
抿了抿唇上的口紅,她欣賞著鏡中複古而又貴氣的人影,露出滿意的笑容。
突然,笑容在女人的臉上僵住,眼中輕狂傲氣逐漸隱去,瞳孔中逐漸彌漫上一層濃鬱的迷茫。
杜曉若怔怔地看向鏡中的女人,是她,好像又不是她,或者說她沒有見過這種打扮的自己。
她耳中巨大的轟鳴聲還沒有褪去,記憶還停留在酒店西餐廳後廚烤箱爆炸的現場,但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而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成了另外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是穿越嗎?
杜曉若26歲,年紀輕輕就坐上伯爵酒店首席甜點師的位置,除了天賦,和她日複一日的努力是分不開的,首席“工作狂魔”的名號早就名聲在外。
她很忙,幾乎沒看過什麼,知道穿越這件事還是從她那個寫的好朋友口中得知的。
當時杜曉若就覺得匪夷所思,並嘲笑怎麼會有人相信“穿越”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謬論。
沒想到打臉雖遲但到,她好像真的穿越了。
杜曉若腦海裡湧入很多陌生的記憶,這些記憶像漲潮的潮水洶湧而來,在大腦裡被突然阻斷,又被撞得七零八落。
根據一些記憶碎片,杜曉若猜測自己這是穿書了,而且是穿進自己的好朋友陳丁寫的一本書裡,
作者陳丁為了報複杜曉若嘲諷“穿越”一事,她在書裡創造了一個和杜曉若同名同姓的女配,並且強迫杜曉若背下劇情,信誓旦旦地說日後穿越能用得上。
杜曉若當然不理會陳丁,背劇情?她沒時間。
但抵不住陳丁天天在她耳邊嘮叨,杜曉若還真記住了裡的幾個關鍵人物和一些狗血劇情。
當時的陳丁和杜曉若都沒想到,這件事還真的一語成讖,杜曉若她穿到了這個同名女配身上。
戴著粉鑽的手指還停在唇邊,這詭異的現象讓杜曉若心裡發慌,手上的力度頓住,口紅順著唇角滑了出去,在白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殷紅,像是裂開的傷口。
身後的隔間裡傳來馬桶衝水的聲音,從裡麵走出來一個穿著短裙的女人。
她扭著細腰走到杜曉若旁邊的洗手池處,彎腰洗手的時候能從她大V領的連衣裙裡看到一陣波濤洶湧。
女人注意到杜曉若的視線,她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胸,畫著煙熏妝的眼皮微微抬起,視線從鏡子裡看向杜曉若,
“哎,你怎麼把口紅畫臉上了?”女人順手從紙巾架上抽了兩張紙巾遞過來,“趕緊擦擦,怪瘮人的。”
杜曉若接過紙巾,機械地擦著臉上多餘的口紅。
“我先出去了啊,你快點,等下還有第二局。”女人踩著超細跟的高跟鞋,細腰一扭一扭地走出了衛生間。
關於原主的記憶像是一團漿糊,她得從那團漿糊中仔細分辨才能找出自己想要的記憶。
剛和自己打招呼的女人是忠渝建設的黃太太,今天下午是一個貴婦下午茶局,更準確地說是一個豪門小媽局,在場的5個女人都是嫁入豪門當後媽的女人。
為什麼會是小媽局?因為正室不屑和她們玩。
當然,杜曉若穿越的這具身體也不例外,她現在的身份是錦瑟集團太子爺喬安的妻子,還有個9歲的繼子。
而且今天的豪門小媽局,更準確地說是一次豪門繼子吐槽局。
大家每周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大肆吐槽繼子,釋放壓抑了一星期的暗能量,之後再回到豪門裡,平靜地過著這表麵光鮮的日子。
在這個局上,為了不留下把柄,每個人都要吐槽自己的繼子,吐槽得越狠,姐妹們就會越把你當自己人。
杜曉若習慣性地用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腹上來回滑動,這個動作說明了她內心正處於特彆焦慮的狀態。
作為一個社恐本恐,杜曉若很少吐槽人,更彆說當眾吐槽了。
她從心裡排斥這個吐槽局,但是如果不參加的話,就要去告訴彆人自己不能參加,還要找到一個不參加的理由,她感覺事情越來越失控了。
拇指在食指上劃拉出一道道淺淺的痕跡。
“尊敬的杜曉若女士,您的朋友詢問您是不是忘記帶紙巾,如果不是,請您儘快出現在3號桌,您的朋友在等您。”
衛生間上方的音響突然響了起來,杜曉若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心裡的焦慮更甚。
富太太們聚會都是包場的,一旦踏入這個空間,他們就脫下了平時光鮮亮麗的偽裝,在這裡可以粗俗放肆不管不顧,純純的發泄。
所以杜曉若半天沒回去,她們就直接用語音廣播喊人,簡單直接又帶著點玩笑般的羞辱,這是她們慣常的手段。
頭頂上的廣播一遍遍響起,大有杜曉若不出去它就不會停下的架勢,
一遍一遍,聽得杜曉若心驚肉跳。
杜曉若用涼水在臉上拍了幾下,再用紙巾蘸乾水珠,原主用的化妝品很服帖,這麼一番折騰也沒有掉妝。
頭腦稍微清醒一些後,她拿起洗漱台上的一個小羊皮手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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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煙霧繚繞。
富太太們為了不在手指上留下煙味,用鑷子夾著煙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