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京城、長在京城的人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認知。被流放去西北,雖辛苦卻還能保住性命;被流放去南婪,大都會病死在當地。蘇氏聽聞丈夫和長子被流放去西北後,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就非要弄死你父兄不可嗎?”蘇氏流著眼淚說。
沈怡也覺得這事非常棘手。明天就是被流放的日子,不管幕後人是誰,他臨時弄了這麼一手,沈家人根本反應不過來。流放的折子上蓋了皇上金印。也就是說,沈德源和沈思是必定要去南婪的了。
“娘,現在已經沒時間去查這件事背後的隱情了,我們多準備些藥丸子,那些萬能方的藥,雖不可能完全對症,好歹能管些用,明日送行時給父親和兄長帶上,能叫他們多一份儀仗。”沈怡對蘇氏說。
蘇氏覺得沈怡說得有道理,現在根本不是咒罵幕後推手的時候,不如把東西準備得齊全些。
沈怡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整個事情很不對勁。
沈德源這次是代太子受過,皇上既然這麼安排了,說明他依然是保太子的,那些針對太子的人沒有討到半分好處。若這些人因此怨上了沈德源,那麼就算沈德源是被流放去西北的,也可以到了西北以後再弄死沈德源。在礦上,每年累死的犯人還少嗎?他們完全可以弄死沈德源後,說他是累死的。
這些人卻沒有這麼做,僅僅是把流放之地改成了南婪。
南婪那地方聽上去恐怖,但去了南婪也不一定就死人啊。這種恐怖隻源於人們的口口相傳,大家都說那地很恐怖,不明真相的人就都信了。像蘇氏,當她還是官家夫人時,她在夫人聚會上就聽過不少和南婪當地有關的閒話。但真計較起來,隻怕在南婪病死的犯人還不如在西北礦上累死的犯人多。
所以,若幕後的人是真的想要弄死沈家人,那麼他們這種非要把流放地改成南婪的行為,很可能是做了無用功而已。而若是他們沒想要弄死沈家人,他們花力氣做了這些事,又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沈家不過是被犧牲的棋子而已,他們現在已經是廢棋了,根本無法在棋盤上發揮作用。
這樣的認知讓沈怡有一種非常無力的感覺。他現在不過十六歲,因為自身的特殊經曆,手頭基本上是沒有任何人脈的。就算有父兄的麵子,但是他之前“養在深閨”,從未見過父親的好友們,他自身和他們是沒有半點情誼的。更有些事情,比如說這次流放地被改,是連沈德源的好友也幫不上忙的。
而且,沈怡很清楚一點,他總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求到彆人門上去吧?
他得想方設法自己立起來。
可是,生活卻沒有給他適應的時間,他剛意識到自己要立起來時,他就已經不得不立著了。
沈怡匆匆換了一身衣服,對蘇氏說:“娘,事已至此,您莫要難過了。其實,就算父親和兄長去了西北,西北也不一定是安全的,聽說邊界常打仗。一打仗,糧食就需要緊著兵將們來,被流放過去的人隻能啃樹皮了。南邊再怎麼說,糧食是充足的。我現在出一趟門……安平伯府裡藏書多,應該有介紹南婪那邊風土人情的書,我抓緊時間查查南婪的情況,咱們準備充分些,父親和兄長就更安全些。”
蘇氏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們已經很麻煩安平伯府了,可現在若是不麻煩安平伯府,他們自己能做什麼呢?蘇氏心裡很是羞愧,但到底還是對丈夫和長子的擔憂占了上風。
沈怡努力笑了一下,安慰蘇氏說:“娘,我心裡都記著呢。”這份恩情,他深深地記在心裡。
就在這時,阿墨的爹蔣六匆匆跑來。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仆,他現在身兼數職,若家裡有人要出去時,他就負責趕車。若家裡沒人要外出,他就是門房。蔣六有些木訥地說:“太太,邊二公子來了。”
“快把人迎進來啊!”沈怡說。
蔣六愣了下,連忙轉身跑回去想把被攔在門口的邊靜玉請進來。要不怎麼說蔣六木訥呢,若是一般的不速之客,確實應當在稟告了主人以後再照著主人的意思看要不要把他放進門。可邊靜玉是一般人嗎?他絕對不是不講理的人,能在這種時間急匆匆地來,肯定是有急事,怎麼可以被攔在外麵呢?
沈怡忙喊住蔣六,說:“等等,我去迎!我親自去迎!”
沈宅外,邊靜玉盯著緊閉的大門陷入了沉思中。你知道你剛剛鎖了誰的門嗎?是未來姑爺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