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約在酒樓見麵。大概是為了表明自己坦坦蕩蕩沒有任何不正直的想法,秉著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原則,邊靜玉定了酒樓二樓靠邊窗的位置,並沒有定單獨的包間。這其實也是心虛的一種表現,邊靜玉待沈怡總歸是和彆人不一樣的。若他約了普通的同窗好友聚會,往往都會選擇私密的小包間,把房門一關,裡頭就自成一派小天地了。反倒是和沈怡這樣有了婚約的人聚會,他選擇了公開的位置。
兩人是差不多時間到的。
邊靜玉招了小二點菜,等著小二上菜的功夫,沈怡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浪漫的想法。
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多浪漫啊!
燭光晚餐是約會的標配!雖然他們這次見麵並不能稱之為是約會。
此時大多數人都一日吃兩頓,但也有人吃三頓的,有早中午三餐之分。現在是中午,不是晚餐,那燭光午餐應該也是一樣的吧?沈怡忽然起身說:“我……我有些事要囑咐小二,我去和他說一聲。”
邊靜玉以為沈怡要對小二提一些諸如蔥薑少放一點的要求,就隨他去了。
沈怡跑到樓梯口,把小二招到跟前囑咐了兩句,還摸出幾個錢給他。
小二似乎不太理解沈怡提出的要求。但做他這行的,奇奇怪怪的客人見了不少,總歸是客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看在錢的份上,小二拍著胸脯說:“好勒,客人您等著,小的保管按要求給您找來了。”
沈怡跑了回來。邊靜玉注意到,沈怡的耳尖又開始紅了。
邊靜玉忙低頭倒了一杯水,先推給沈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才問:“你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沈怡眼神清亮,說:“我現在隻一心把家裡人照顧好了,彆叫她們受了委屈。然後再存些錢。要是我的父兄在短時間裡回不來,等過上一兩年,我總要去南邊看看他們。”所以,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邊靜玉低頭想了想,覺得沈怡這樣的想法很好,於是他那些想要叫沈怡安心讀書的話頓時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在沈德源和沈思被流放後,沈怡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他若不想方設法去養家糊口,難道要叫女人們養家嗎?不說蘇氏已經到了本該養尊處優的年紀,就是沈怡的姐姐和嫂子都還年輕,她們一個得顧著體弱的孩子,另一個也快要生產了,本來就都是需要好好養著的,哪裡能操勞那麼多呢?
邊靜玉隻好說:“你這麼想也是不錯的。”
沈怡笑了,道:“其實心頭有很多事情想做……”想要給沈家平-反,想要查出把流放地改了的人是誰,想要重新振興沈家……但是,路是一點一點走出來的,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一步步往前不要後退。
“慢慢來……”邊靜玉乾巴巴地安慰道。
酒樓的廚子很麻利,兩人未聊多久,菜就上來了。先上來的是冷盤,然後是熱菜,最後是一鍋麵疙瘩湯。邊靜玉正想說菜已經上齊了,不如先動筷吧。店小二又從樓下跑了上來,跑到了他們這桌。
邊靜玉朝那小二看去。小二從懷裡掏出了一支蠟燭。
此時的蠟燭分了好多種。窮苦人家用的蠟燭都是自己做的,原料中有一樣是動物的油脂,但又舍不得全用油脂來做,還得加入其它的便宜的材料,熬煮上一段日子,就成了味道很衝的蠟燭油。這種蠟燭很劣質,點燃時味道很大,多聞一會兒就會使人頭暈。富貴人家自然不會用。他們一般用蜜蠟和白蠟。其中,白蠟是用寄生在白蠟樹的白蠟蟲吃了樹汁後分泌出來的東西加工而成的。它是白色的。
店小二拿出來的就是白蠟。沈怡叫店小二去買蠟燭,反正是沈怡掏錢,店小二特意挑了好的買。
“這是要做什麼?”邊靜玉問。
店小二看向沈怡。
沈怡忙說:“是我叫他弄的……我聽聞異域之地有燭光午餐的說法。兩人之間若是情誼深,就可以一起吃燭光午餐。”說著說著,他就有幾分不好意思了,隻好錯開眼神,隻盯著店小二拿出來的蠟燭。
店小二動作麻利地把蠟燭點了,立在桌子上。
正午陽光正好的時候,在明亮的大堂裡,邊靜玉和沈怡點著蠟燭吃午餐。
對於沈怡那燭光午餐的說法,邊靜玉是將信將疑的。他也算是博覽群書的人了,怎麼沒見過這種奇怪的說法?他覺得這是沈怡編出來的。所以,邊靜玉隻把這事往另一處想了。白色的蠟燭多用在哪裡?在邊家,祠堂裡點的就是上好的白蠟。到了祭祖的時候,把蠟燭點了,把祠堂照得極其明亮。就是在平時,不能讓祠堂裡黑著,白蠟也是日日夜夜不斷的,隻不過點的沒有祭祖時用的那麼多而已。
給祖宗用的白蠟啊……若邊靜玉和沈怡不對付,邊靜玉可能要懷疑沈怡的用心了,這難道是要咒他早死嗎?但邊靜玉從來不把沈怡往壞處想。於是,邊靜玉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一個好似牙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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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是在暗示我,他要把我當祖宗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