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景抬起手臂,指節按在桌子邊緣,停了片刻,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謝謝,我沒事。”
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初春的氣溫很低,自來水澆在指尖,涼意細細密密紮進皮膚,冷得發疼。
還沒上課,周圍時不時有學生經過,喊上一聲“老師好”,然後推推搡搡跑進廁所。
餘景麵無表情。
下午沒他的課,但班主任要求全天坐班。
餘景請了半天病假,恍惚之間出了校門,不知道去哪兒。
找祁炎對峙?
還是找小李核實?
又或者去找連珩詢問?
詢問連珩是不是弄錯了,餘景想破腦袋都沒想過會聽到那三個字。
會不會是避孕套、潤滑劑,而不是避孕藥?
錄音就在那裡,餘景拇指懸在屏幕之上,停了許久,還是沒有打開。
自欺欺人的把戲並不高明,隻要稍作思考就能打破那窗戶紙一般薄弱的可笑假想。
連珩能隔這麼久過來找他,肯定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也得到了肯定的結論——
祁炎出軌了,對方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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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景在附近的公園廣場裡坐了一下午。
午後幾小時還有點陽光,四點朝後氣溫就降了下來。
他就坐在那兒,靜靜地,凍得手腳冰涼。
音頻終於在耳機內響起,連珩和小李的聲音一問一答,簡潔清晰。
餘景的心臟已經痛到麻木,沒有任何感覺。
隻是這樣機械地聽著,一遍遍重複。
聲音重疊,他似乎還能聽見祁炎的聲音。
病床邊,對方真心實意地同自己撒謊,堂而皇之地向未來保證。
出院時祁炎看著他的笑眼,新年時車內的那聲寶貝,還有這幾個月數不清的相擁和親密,此時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
餘景不知道祁炎會不會在某一刻心虛愧疚,看著他去想另一個女人。
竟然是一個女人。
心臟仿佛被人猛地錘了一拳,餘景痛苦地躬身,用手蓋住麵頰。
淚水幾乎在下一刻濕潤掌心,他從喉嚨裡發出低低地哽咽。
回憶如碎片紛飛,少年爽朗的聲線帶著笑意。
餘景的十七歲還很青澀,唯一接觸到的“不合常規”就是祁炎。
“男的怎麼了?倆男人的片子你沒看過?什麼年代了好學生,你不會覺得不正常吧?”
高二下午的體育課上,祁炎嘴裡叼了根草,往後靠在操場邊的單杠上,隨意地攤開手臂。
他山大王當慣了,嗓門大,也不拘著。
餘景站在祁炎身邊,左右看看,怕被人聽見了。
“看什麼?”祁炎握住他的肩頭,俯身靠近,“你介意?”
餘景是有點介意的,但不敢說。
隻能支支吾吾地:“沒有。”
祁炎“嗤”一聲笑出來:“什麼性彆長相,都是狗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咱倆就談戀愛,你敢不敢跟我談戀愛?”
作為一個三好學生乖乖男,早戀這個話題對餘景來說過於超前了。
更何況還是跟個男人早戀,這已經不是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了。
餘景嚇了一跳:“我回教室了。”
他摘掉祁炎的手臂,走得很急。
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