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快要忘記了,很多年以前,她也曾縱馬馳騁荒原,也曾騎著駱駝與故友談天說地,也會在星野下圍著篝火歡歌笑語。
“噗——”
劇痛襲來,陸懷卿捂著心口,一口血噴在銅鏡上。
眼前的銅鏡逐漸模糊,意識也混沌起來。她似乎聽到兵刃交接的聲音,又像是聽到了漠北的雄鷹振翅,北風哀哀。
一片恍惚後,她好像看到了阿娜和阿姐,她們欣慰又驕傲地笑著看向她。
還有爹爹也在,他向她伸出手,就像小時候無數次抱起她一樣,將她高高抱起。
喝下毒酒時,都沒有半分狼狽的小公主,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
“阿娜、阿塔②……我好想你們啊。”陸懷卿任眼淚落下,不再強撐。
這些年她在長安,明槍暗箭,算計陰謀,她真的好想他們啊。
如果她的親人們都還在……如果,真的回到很多年以前的話,那該有多好。
“累不累啊,我們銀雀?”
“不累。”
銀雀是她在漠北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喚起這個名字了。
她以為自己會紮進阿娜懷裡哭訴她這些年的不易,可是當夢裡的阿娜真的問起時,她還是用力搖了搖頭。
陸懷卿不想死前的這點幻夢,都被她這些年的苦痛占據。
而且,她真的不累。
陸懷卿小聲喃喃:“就是有一點疼,一點點疼而已。”
獨自在長安生活的這些年,她有做好公主該做的所有事情。
活的有傲骨,死的有氣節。
窗外的風似乎更急,混著兵刃的聲音,將她彌留之際的話儘數壓了下去。
隻餘一滴清淚,砸到白玉鋪成的地板上,旋即消失不見。
陸懷卿從一片黑暗中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仍舊被困在殿中。
或許是她死前吐到銅鏡上的那口血?畢竟,大燕人都說銅鏡是能溝通陰陽的。
她死後連魂魄都被困在了長安大明宮這四四方方的城裡,那枚銅鏡成了她繼續看這人世的眼睛。
奇怪的是這座宮殿在她死後並沒有落鎖,反而時常有宮人來打掃。
從來來往往的人閒談中,陸懷卿知道了傅葭臨沒死的事。
他不僅沒死,還把他老師謝相都給殺了,連帶著整個謝家都被滅了門。
陸懷卿聽聞過這人弑父殺兄,但聽聞終究和親曆不同。
這次政變牽連之人眾廣,以至於陸懷卿作為瑤華宮裡的一枚銅鏡,似乎都能聞到那些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她也從宮人口中了解到宣政殿前的長階上,懸掛了許久直到風乾都沒被取下的叛臣首級。
政變是春天的事,很快也翻了篇。
她這個籍籍無名的異國公主自然沒什麼人惦念,她也沒能從宮人口中探聽到究竟是誰毒死的她。
聽宮人說她死後大燕也就一封敕令送到漠北,至於彆的補償她也不知道有沒有。
夏天到了,一切似乎都被遺忘。
她住的瑤華宮是宮裡荷花開得最好的地方,傅葭臨也時常到這裡來看荷花。
或許是被師父背叛的緣故,帝王眉眼間鬱氣更重,看人時也從曾經的漫不經心,漸漸變成徹骨寒意。
有時候那人陰冷的目光冷不丁落在角落裡的銅鏡時,陸懷卿控製不住輕顫,她都要以為是不是這人能看見她了。
等到秋霜降,荷花也謝了,傅葭臨卻還是熱衷於沒事就來她殿裡閒逛。
這人還漸漸沾染上了酒,時常自飲自酌至深夜,第二日上朝卻又跟沒事人般去上朝。
陸懷卿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傅葭臨哪天先暴斃,就是這天下冒出來個義士推翻這暴君的統治。
後者當然沒能實現,傅葭臨雖殘暴但卻有手段,還有忠心的爪牙替他賣命。
前者也在第二年就沒可能了。
傅葭臨不知為何,突然一掃那股子想把王朝作沒的勁兒。他居然開始勵精圖治了!
到了第七年,傅葭臨和其他得位不正